德太妃耳聽著這一句卻又是輕輕一笑,她停下撥弄佛珠的手,而後是看著沈唯說道:“富貴榮華,我皆已嚐遍,如今也隻是想用這餘後的幾年光景同故人說說話。”

這些年,她整日吃齋念佛向上蒼懺悔著。

如今旁人皆已受到了該有的懲罰,她自然也逃不去,何況她也的確是累了。

沈唯見她決意如此自然也不好多說什麼,隻好又陪著兩人說了會閑話才歸。等她回去的時候,趙睢倒是已經下朝了,他已換上了常服,可他如今貴為天子,縱然是常服也處處彰顯著天子該有的尊貴。

雖然沈唯瞧了已有一段日子了,可如今看著他這幅模樣,免不得還是有些怔忡。

倒是趙睢先聽見聲響瞧見了她,他笑著放下手上的書,而後是朝人走去,等握住了沈唯的手才問道:“去哪了?”

沈唯耳聽著這一句倒也回過了神,她任由趙睢握著她的手,口中是道:“太妃娘娘請我過去說了會話…”等這話說完,她一邊由人牽著往軟榻走去,一邊是把德太妃先前說過的那番話同人說了一遭。

趙睢聞言,麵上的神色倒是也未有什麼變化,隻是跨出去的步子有一瞬得凝滯。不過也就這一會功夫,他便又繼續牽著沈唯往前走去,口中是淡淡一句:“既然是她希望的,那麼便由著她去吧,皇陵雖然荒涼,附近倒也有莊子,我會多遣些人照顧她的衣食起居。”

他心中隱約能猜到幾分德太妃這麼做的緣故。

倘若是以前,他自然是要探查個究竟,可如今他卻覺得,難得糊塗倒也不錯。

趙睢想到這,眼看著沈唯側目看來便也未再多說什麼,隻是繼續牽著她的手往前走去,等扶著人坐在了軟榻上,眼看著她身上穿著的常服卻是又皺著眉說了一句:“我讓人給你準備的衣物,怎麼不穿?可是不喜歡?”

沈唯聞言便道:“喜歡的,隻是瞧著太過繁瑣,這大熱的天,我也懶得穿…”

趙睢見她這般說道,倒是也未說什麼。他隻是攬著人的腰,原是想再說些話,隻是還不曾說道什麼,外頭便傳來一聲通稟,卻是有人送來一道急報…他也未曾鬆開沈唯的手,隻是淡淡發了話:“進來吧。”

沒過一會便有人進來了,來人是趙睢的親衛,也是如今的禦前侍衛,待給趙睢行完禮後,他便開口說道:“陛下,外頭有人傳來急報,說是文王已帶著文王妃離開汴梁了。”

趙睢耳聽著這話,握著沈唯腰肢的手便是一頓,臉上的神色在外間日暮的照映下也略顯得有些怔忡,卻是又過了一會,他才開口說道:“知道了,下去吧。”

等到來人退下——

沈唯看著趙睢的神色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趙睢察覺到手上傳來的暖意便朝沈唯看去,眼看著她麵上的擔憂,臉上原先的怔忡逐漸消散開去,卻是重新恢複了笑容與人說道:“我沒事,有時候離開也不是一件壞事…”他的聲音較起先前略微顯得有些低沉,可見心中的情緒還是有所起伏的,等說完前話,他便看著外間的日暮緩緩說道:“往日再深的情誼,到了如今這種局麵也不可能事事依舊。”

何況,他和他之間到底殘留著太多的冤孽,又怎麼可能再像小時候那樣?

所以從此天各一方,無論是對他,還是對趙盱都是好的。

這個道理…

趙睢明白,沈唯自然也明白,隻是想著兩人往日的情誼,她這心下免不得還是歎了口氣,不過她到底也未說什麼,隻是又重新握了一回他的手。

外間日暮四斜,趙睢垂眼看著沈唯麵上的神色,卻是伸手撐著她的麵容緩緩拂過她的眉眼,待把她的麵容一寸又一寸得滑過,他才開口說道:“隻要你在我身邊就足夠了。”這世上的人,他都不在乎。

他隻要她,隻要她能夠永遠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