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日子,沈唯未免趙睢發現她吃用上麵與往常不同,因此每回他過來,她便索性待在裏殿避而不見。
這還是她頭一回提起讓趙睢過來用膳。
水碧耳聽著這話,起初是一怔,等回過神來便欣喜不已,她停下打扇的動作,半蹲在軟榻前仰著頭看著沈唯,口中是問道:“夫人,您是不同陛下置氣了嗎?”
沈唯看著她臉上未掩欣喜的表情卻也隻是淡淡說道:“按我說的去做吧。”
“是,奴明兒就讓人去傳話…”水碧說這話的時候,眉開眼笑,卻是一副掩不住的歡喜模樣,他們這些底下人最希望的便是夫人和陛下能夠和好如初,如今夫人既然肯放下芥蒂請陛下過來,那就代表著這段日子的冷戰也終於是到來了。
她想到這便又忙跟著一句:“陛下知道後也一定會高興的。”
沈唯聞言也不曾說話,她擰頭朝軒窗外頭的天色看去,神色平靜,隻是心下卻是又歎了口氣,就在離開前,再和他聚一回吧。
…
翌日晚上。
建章宮中燈火通明,而沈唯和趙睢便對坐著用著晚膳。因著沈唯用膳的時候向來不喜歡有人服侍,因此如今這偌大的宮殿也隻有他們兩人。
趙睢今日得到水碧傳來的信時還有些不敢置信,自從那日之後,他雖然每日都會過來,可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沈唯都不曾與他說道一句話,到得後頭,更是連見都不肯見他了。
倒是未曾想到,今日沈唯會請他過來。
雖然這一晚上,她仍是不曾與他說過一句話,可能有轉變,總歸是好的…他想到這,近來一直陰沉著的麵容也終於掛起了幾分笑意。
而後他也未曾顧著自己用膳,隻是挽了兩節袖子替人剝起了蝦,口中是跟著溫聲一句:“這蝦我先前嚐過,味道不錯,你嚐嚐看…”他一麵說著話,一麵是把剝好了殼的蝦放到了沈唯麵前的空盤上。
沈唯看到眼前的蝦肉,握著筷子的手便是一頓,她也未曾說話,隻是揀起了那塊蝦肉吃了起來。
趙睢眼見她喜歡,臉上的笑意越深,他繼續替人剝起了蝦,沒一會功夫,那一盤蝦倒是有大半都被他剝好放到了沈唯的空盤上…而沈唯眼看著麵前那越多越多的蝦肉也終於是抬了眼朝人看去,眼看著燭火之下,趙睢那張俊美的麵容掛著未曾遮掩的笑意,還有他那雙握慣了朱筆掌控著天下大勢的手此時卻是一副油膩的模樣。
若說她的心中沒有絲毫感覺,這是不可能的。
沈唯隻覺得這顆心難受得厲害,她麵前的這個男人是九五之尊,是天下之主,他平日到哪裏不是由人服侍著,可如今卻小心翼翼得討好著她。她甚至覺得自己都有些心軟了,她不是沒有感情的人,這麼久的相處,又怎麼可能說舍就舍?
可隻要想著以後的日子,想著這宮中除了他們還會有其他的鶯鶯燕燕,或許如今他的笑意、他的情意也終將會賦予到別人的身上…
沈唯想到這,終歸還是收回了眼。
她繼續吃著眼前的蝦肉,可話卻還是說了一句:“你也別總顧著我,你也塊吃吧,再過會,飯都涼了。”
這是今夜,或者該說,這大半個月來,沈唯頭一次和趙睢說話…
縱然隻是短短幾個字卻還是讓趙睢喜不自禁,他忙應了聲“好”,待又擦拭了回手便也一道用起了晚膳。
等用完晚膳——
水碧和秋歡便領人進來收拾了,而趙睢眼看著沈唯,有心想與人說道什麼,隻是看著她麵上的那副淡漠模樣便也隻好說道:“如今夜色深了,你這幾日身子不好便早些歇息吧。”等這話說完,他便起身往外走去。
隻是他還未曾走出幾步,沈唯卻開了口:“今夜,你留下來吧。”
她這話一落,不僅是趙睢,還是水碧等人皆是一怔…趙睢往前邁出去的步子一頓,就連身形也是一僵,他擰著僵硬的脖子朝身後看去,臉上也不知是震驚還是不敢置信,卻是過了好一會才喃喃說道:“沈唯,你…說什麼?”
他隻當自己是聽錯了。
沈唯看著他這幅神色,心下卻是又歎了口氣,她什麼也不曾說,隻是起身朝人走去,待握住了趙睢的手便又重複道:“我說,今晚,你留下吧。”
她這話剛剛說完便被人緊緊攬進了懷中。
水碧等人看著這幅情景也從起初的怔忡化作笑意,隻不過她們也不敢說道什麼,待收拾完桌上的東西便忙外頭退去,卻是把這一室留給了兩人說話。
等到殿中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趙睢也未曾鬆開攬著她的手,他隻是緊緊抱著她,卻是過了許久才啞聲說道:“你,不生我的氣了?”
沈唯耳聽著這話卻也未曾說話,她隻是合了一雙眼,任由趙睢抱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