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您的話,酉時剛過兩刻…”

近侍一麵說著話,一麵是替人重新換了一盞茶,跟著是又一句:“可是要傳膳了?”

“不用,朕去皇後那兒…”趙睢這話說完便起身往外走去,隻是他還未曾走上幾步,身後的近侍便笑著開了口:“陛下,您忘了,新婚夫婦婚前是不能見麵的。”

趙睢還的確是忘了,原本這樣的祖宗規矩,他是懶得理會的,隻是到底事關他和沈唯的未來,他也不敢壞了規矩,沒得日後真出了什麼不好的事。因此他雖然心中不願,到底還是止了要往外頭走去的步子,口中是跟著淡淡一句:“罷了,傳膳吧。”

近侍聞言自是忙笑著應了一聲,他往外頭說了一聲,沒一會功夫便有宮人端著膳食魚貫而入。

趙睢這廂剛接過近侍遞來的帕子擦著手,那處便有人摔倒在地,紅木案上的湯碗砸在地上,應聲而碎。

這在禦前侍奉的都是經過幾層篩選的,往常還從未有這樣的事,因此這事一出,殿中眾人皆變了臉色,紛紛求饒起來。

趙睢看著那破碎的湯碗也皺了皺眉,不過他也未說什麼,隻是揮了揮手。等到宮人把膳食上齊,他眼看著桌上擺著的那些膳食也不知怎得,竟覺得這顆心突然跳得厲害,倒像是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一樣。

這麼多年,每每有大事發生的時候,他便會有這樣的感受。

他手握著帕子,一雙眉也緊擰著,而後就在眾人的怔忡中,起身往外走去。趙睢走得極快,殿中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走得沒影了,等回過神來,近侍自是忙跟著人的步子往外頭走去,口中也是緊跟著一句:“陛下,您去哪兒?”

可趙睢耳聽著身後傳來的聲音卻一聲不吭,他隻是一路朝建章宮走去,離得越近,眼看著那處燈火通明,他這顆心跳得便越發亂了。

建章宮的宮人見他過來也是一怔,還不等她們請安,趙睢便已走了進去。

秋歡先前就聽到了外頭傳來的聲,這會就侯在裏殿的布簾外頭,眼瞧著來人,她便忙收了心神朝人迎過去,待給人打了一道禮才如常問道:“陛下,您怎麼來了?”

趙睢待瞧見秋歡,先前跳亂不止的心倒是稍稍緩和了許多,他停了步子,目光卻是朝身後的布簾看去,口中是問了一句:“夫人呢?”

“夫人今日忙碌了一天,吃過晚膳便先睡了…”秋歡說這話的時候,臉色也是慘白得厲害,好在她一直低著頭,倒也未曾有人瞧見她的異樣。

趙睢耳聽著這話倒是也未說什麼,隻不過想著先前的那副模樣,他還是提了步子往前走去。

秋歡見他過去自是一驚,她忙喊了人一聲,眼見趙睢皺著眉側目看來才又垂了頭恭聲回道:“陛下,新婚夫婦婚前是不能見麵的。”

“我知道,我隻是看看她睡得好不好…”

趙睢一麵說著話一麵是掀了一角布簾往裏頭看去,殿中燭火隻點了幾盞,裏頭的光線並不算清晰,可他還是看到那床幃之中的身影,或許是看到了那道身影,他先前一直高懸著的心也終於是落了下來。

他麵上的神色逐漸恢複過來,剛想放下布簾便察覺到幾許不對勁。

他也未曾說話,隻是提步往前走去,而後就在秋歡的驚呼聲中上前幾步掀開了帷幔,離得近了,他自然也瞧清了裏頭的身影,眼瞧著合衣躺在床上的水碧…趙睢握著布簾的手一緊,就連臉上的神色也黑沉得厲害:“怎麼是你?”

等這話一落,他的目光掃過兩人,口中是跟著沉聲一句:“她呢?”

秋歡和水碧早已跪在了地上,耳聽著這話卻未曾說話,趙睢眼見她們這幅模樣也未再多問,隻是喊了一聲“暗一”,等人出現後便冷聲吩咐道:“馬上下令喊封閉所有城門。”

暗一自是忙應聲退下。

而趙睢也未再耽擱,提步往外走去。

隻是還不等他走上幾步,身後的水碧便開了口:“陛下,夫人曾留給您一句話。”

她這話說完眼看著趙睢停了步子便又繼續說道:“她說讓您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尋她也不必尋她,她…隻是去了天涯海角。”

天涯海角…

趙睢耳聽著身後傳來的這句話,身子卻是一僵。

他想起當日在草原上,他抱著沈唯在月下策馬,那個時候,她曾問他,“我們要去什麼地方?”

而他看著她在月下的模樣,也不知怎得,竟脫口而出這四個字。

那個時候,他是真得想過,就那樣吧,不再理會天下大事也不再複仇,隻是這樣策著馬帶著她,從此就隻有他們兩人。趙睢想到這,隻覺得這顆心好似被什麼紮了一樣,疼得厲害,他的手撐著胸口,步子卻還是往外走去。

“朕要去找她。”

他的聲音嘶啞而又沉重。

他要去把她帶回來,除了他身邊,她什麼地方也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