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的冬天,與往常一般,雖不說氣候寒冷,但還是讓人感到難熬,濕冷的空氣撲在你臉上,不是刀割般疼痛,也不是刻骨的寒徹,濕氣入體,身體不好的人不免要大病一場。
而此時的窮苦百姓更加不好過,睡在簡陋至極的床鋪上,蓋著冷冰冰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的破洞棉被,有時還需注意屋頂的瓦片是否有零落,不然晚風透過風口,凍的你不知寒冷為何物。
在這樣的窮苦家庭,小孩子能順利渡過這絕情的冬天便是萬事大吉了。
蕭索的古道飄滿落葉,寒冬初至,一排排古樹上仍然留存下生命的痕跡,那是一片片數量少的可憐、顏色灰黃的葉,那是它們曾在這世間走過的證明。
也終成土灰。
城門仍然還開著,外界的蕭條似乎影響不到這群富貴人家尋歡作樂。
要論南方什麼多,最是水道。條條縱橫,構成一座宏達的水路網。
夜色悄然而至,萬家燈火通明。一葉扁舟寂靜無聲地行駛在水麵上,隻有船槳劃破水麵,驚起一灘鷗鷺。
架船的是一個年邁的老人,胡子幾近花白,佝僂著腰背,手中握著船槳卻鏗鏘有力,絲毫不見遲鈍。
其外,有三個麵貌俊郎看似年輕的渡河人,無聲凝視這空寂的山河。
“四十年再下江南,不知這人間有何變化……”
其中一名身著道服的男子感慨道。
“這次出山,隻為還一段人情,了卻一段恩怨,我不想再節外生枝了。”說話的正是一個黑衣男子,麵相不凡,身長七尺八有餘,目如流星,卻黯然失色。
一旁的同樣也穿著道服女子說道:“雲絕涯,你哪次不是惹了一大群麻煩下來,最後還是我和楚瓊宇一起幫你收拾的爛攤子,你忘了,四十年前,秋姐姐她……”
女子的話語戛然而止,尾音隱隱約約有些顫抖,眼眶也有點紅潤,似乎觸及了極其傷心的事情。
一旁名為楚瓊宇的道士連忙安慰女子,顯而易見,這是一對道侶。
“芳兒,別傷心了,過去那麼多年的事情就別在提了,容易觸情傷心。”
這位楚瓊宇顯然不太會安慰人,話還沒說完就被女子打斷了。
“我陸清芳當年瞎了眼,看上你這個沒良心的貨色,秋姐姐對咱們的好你全忘記了?若不是秋姐姐當年為了救我們,怎麼會……會……嗚嗚嗚嗚……”
又到傷心處,情緒自然抑製不住,淚如洪水潰提,噴湧而出。
“氣管炎”的楚瓊宇心中不斷默念《太上清心決》、《入定靜心決》,卻還是躲不過陸清芳的嗔罵。
“算了,這次雖然看似輕鬆,但還是得小心為上,接下來要入城了,提高注意力。”雲絕涯終於開口,是想轉移注意力,還是想掩飾內心的傷感與愧疚,這就不得而知了。
說到入城陸清芳也不再胡鬧,神色漸漸平息下來,但是思緒卻不在心中,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回蕩……她又看向雲絕涯,忽然覺得一陣心酸,眼前的這個小時候追在自己後麵喊姐姐的男子,那時還白衣如雪,不知何時換上這一襲死氣沉沉的黑衣?又不知何時,那雙星辰般爍眼的眼眸,現在卻黯淡無光……大概,是四十年前吧。
小舟漸漸駛出寂靜的水道,轉眼就是寬闊的江麵,遠處隱約有人聲鼎沸,那是碼頭。
“這無岸河也沒那麼可怕嘛,這不無驚無險地渡過了嗎?哪有那些自以為是的蠢貨們吹噓的那麼恐怖。”陸清芳伸了一個懶腰,漫不經心道。
“那是,那是,有這芳兒在,那些鬼魅也不敢靠進,更多虧了渡河老叟,這一路更是無驚無險。”楚瓊宇緊接著陸清芳的話拍了個馬屁,有奉承了渡河老叟一句,可惜陸清芳隨意地看了他一眼,連句表揚的話也不說,而渡河老叟則連眼皮抬都沒抬,似乎沒聽到他說話。
楚瓊宇尷尬地笑了笑,不再吱聲。
若有外人在此,絕對會被她們二人的對話所嚇死。無岸河,九大禁地之一,無岸,無法到達彼岸,陷入著將永遠迷失在此中,身死後靈魂也被封禁其裏,永世不得超生。
而編撰無岸河之人便是當今讀書人之聖地的書香門門主——孔聞,也是千年來靠書入道,又以書成神的唯一書神,世間絕頂強者之一。
漸漸靠近岸邊,雲絕涯一行人沒有選著直接上碼頭,而是找了一個無人荒涼的小岸上陸,因為渡河者不見生人,至於雲絕涯他們,哦,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如今的境界還算不算人,因為,世人總習慣地稱這種境界為——神!
“晚輩雲絕涯謝過渡河老先生,他日若有緣,我將親自破開無岸,踏上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