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盼陷入了人生的最大困境:她都想不明白自己是喜歡女孩還是喜歡男孩了。
跟林鹿好那時候的情況不同。林鹿好“喜歡”溫少魚的時候,她以為溫少魚是個男生, 當知道溫少魚是女孩兒的時候, 她的愛火“呲溜”就熄了。張一盼明明清楚地意識到林鹿好是個女的,但對著人還是要臉紅, 心髒也撲通撲通亂蹦一把的。
你要讓她再回想回想顧不聞, 也覺得他還是好, 還是很讓人意動神馳。你說這叫什麼事, 一個人在一個時期怎麼能同時喜歡上兩個人呢?還是性別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她都開始懷疑起自己水性楊花了!
這個問題她從禮拜一想到禮拜五,禮拜六也過得稀裏糊塗。禮拜天一到, 她心事重重地背上書去上補習班了。
很恰巧地, 薇薇和她上的也是一個補習班。
現在教師課外培訓抓得可嚴, 同學們就在一個老師家裏的地下室補習。薇薇每次看到地下室裏唯一一扇小窗投下來的那束小光, 都想高歌一曲鐵窗淚。
今天是張一盼第一次來這兒補習。以她的成績照理是不用補課的,但張一盼這個學習委員真挺熱愛學習,比如老阿姨拿跳廣場舞當愛好, 人家張一盼就拿學習當愛好。讓她去上補習班, 她還挺樂意。
張一盼一進來, 薇薇就盯住她了,眼睛眨都不眨的。原因無他,就是因為薇薇已經認出了, 她就是那個給顧不聞送過水、又在檢查眼保健操的時候哀怨地看著顧不聞的那個女生!
“那個女生”開始左顧右盼地找位子,薇薇本來是一個人占了一排, 她眼睛一轉,趕緊把放在空椅子上的書包塞進抽屜, 果然女生就往她這個方向走過來了。
張一盼沒認出薇薇,隻禮貌地問她“這裏有沒有人”,薇薇搖頭。兩個人這就成了同桌。
張一盼開始往外掏本子,一個大本,一個小本,一個大本,一個小……掏到第五本,她覺得不太舒服了。因為新同桌一直在盯著她看!
那目光實難形容,審視中帶著一點好奇,微妙中透出一絲正經。張一盼尤其受不了這種欲語還休,極難得地主動問:“有什麼事嗎?”
薇薇飛快掃一眼她的作業本,能做林鹿好的好同桌,那是什麼臉皮啊,此時微微一笑半點不慌:“同學,真巧!我也姓張!”她大名叫張奚薇,聽著就文氣。
張一盼並不擅長應付這種沒營養的寒暄,比“你的眼睛真好看”這種誇獎都難接。所以她隻是含蓄地點頭。
薇薇根本不在意她有沒有張嘴,她話匣子一打開能自成小世界;從六班講到三班,從三班講到班主任,從班主任講到校長……張一盼又不能一甩辮子不理人家,隻能順著她思路,絞盡腦汁想校長愛打藍領帶還是綠領帶。
就憑這麼東扯西扯,直到老師正式開始講題目之前,這兩個人已經初步建立起了友誼。
張一盼心裏想著事,上課就難免有點走神,連平時愛上的補習班都沒滋味。老師宣布下課了,她還在那兒愣著,拿筆杵著下巴;草稿紙上一團亂麻。
這團亂麻還特別不小心地被薇薇看見了,薇薇瞅瞅草稿紙上那一排顧不聞,心情特複雜地多此一問:“你喜歡顧不聞啊?”
張一盼都噎住了,臉皮發燙。好懸沒讓薇薇看見被她胳膊肘遮住的那行,那行還全是寫的是“林鹿好”……想想就覺得頭皮發麻,又覺得毫無辦法。
她沒回答“是”還是“ 不是”,低頭看看亂麻裏交織的兩個名字,說:“我也不知道。”
薇薇聽了正奇怪呢,張一盼吸了口氣,好像下定決心似的,思索著起頭:“我有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