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裏奧是個非常風趣的人,而且看問題的角度十分獨特。
“盧克萊西婭是個善良的姑娘。”有一天我們在他書房工作時,他對我說。我大笑起來。
“那波吉亞家族其他人呢?”我問他,“難道他們都是惡棍?”
“切薩雷十分愛國,一心想要當英雄。亞曆山大溺愛自己的孩子,是個真正的家族觀念濃厚的男人。像大多數人一樣,他們也犯下一些惡行,但那並沒有就把他們變成壞人。”那天,我們又說又笑,足足聊了波吉亞數小時。那天晚上他寫完了切薩雷和教皇爭論他是否要當一名紅衣主教那一幕故事。
這段時間,隻有當伯特·菲爾茲來市裏的時候,他才願意離開家出去吃飯。伯特不僅是位傑出的曆史學家和律師,也是馬裏奧最好的朋友之一。每次我們見麵的時候,不論是在東海岸還是西海岸,飯桌上的話題不管怎樣總是會回到波吉亞家族。伯特跟馬裏奧一樣,對於文藝複興時期的權力之爭和欺詐背叛興趣濃厚、興奮不已。“你什麼時候能把這本波吉亞家族的書寫完?”伯特總是這樣問。
“我正在寫。”馬裏奧總是這樣說。
“他已經寫了很多了。”我告訴伯特。
伯特就會非常高興。
再後來,馬裏奧頻繁致電伯特,給他講波吉亞的故事,同時也向他提些問題、分享些觀點意見。馬裏奧每次跟伯特通完話,會跟我再接著談波吉亞。談過之後他再次興奮起來,繼續投入波吉亞家族故事的寫作。
“我會幫你寫完波吉亞的故事。”1995年的一天,我主動對馬裏奧說。那天我們過得尤其興味盎然,我們談了一天關於愛的本質、關於男女、關於背叛的話題。
“我不跟人合作寫書,除非我死了,沒法把書寫完。”他微笑著衝我說。
我說:“那好。可到那時候,我要拿這本沒寫完的書怎麼辦呢?”我的話音故作鎮定,內心卻並不平靜。
他對我大笑。“把它寫完啊。”他說。
“我沒法把它寫完。我都不記得你教了我些什麼。”我說,甚至無法想象沒有他,我該怎樣在這世上生活。
他拍拍我的肩膀,說:“你可以的。你知道這個故事。我已經寫完了大部分,而且我們這麼多年一直都在談這本書。你要做的就是把缺失的部分填充完整。”接著,他又摸摸我的臉頰,說,“實際上,我知道的那些,已全部教給你了。”
馬裏奧去世前兩周,雖然他的心髒不斷衰竭,可他的神誌完全清楚。一天,我坐在他書桌對麵,他突然伸手向下,打開他書桌最下麵一個抽屜,拿出一疊稿紙,那是一疊黃色的橫格稿紙,上麵寫滿了紅色的氈頭水筆字跡。我以為那是《拒絕做證》的部分書稿,但不是的。“看看這個。”他說,然後把書稿遞給我。
我一讀到書稿,便哭了起來。這是波吉亞那本書的最後一章。
馬裏奧是個非常風趣的人,而且看問題的角度十分獨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