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封紹昀珩透過掩體往裏觀望時,他看到的是這樣一幕:一把槍對準了修敏祺的腦門。
“放下槍,退出去,否則,我們會直接要了他的命。”有人用英文厲喝了一句。
深睡中的秦芳薇再次被嚇醒,隻因為她夢到了可怕的一幕:一個地下室,一群手持重武器的男人對峙著,一方凶神惡煞,眼裏盡是嗜血的敵意;一方身穿迷彩服,連臉孔都深藏在了迷彩之下。即便如此,她還是看清了那人的身材及輪廓,是正在執行任務的封紹昀珩。
這時,接二連三的爆炸聲砰砰砰響起,樓塌了,所有人都被埋在了下麵,包括封紹昀珩。
大概是畫麵太過真實,那種陡然失去愛人的驚恐,就像尖利的刀子刺進了心髒一樣,帶來的是震撼靈魂的疼痛……於是,她一下就醒了。
她在房裏,天已大亮,有光從窗簾外鑽進來。
門忽地就開了,一頭金發的茱麗葉走了進來。
“早安,Miss歐陽,早餐已經備好,如果不想再睡就洗漱一下,出來用餐吧……”
茱麗葉將窗簾拉起,開了窗,明媚的陽光頓時將房間照亮,帶著熱氣的風跟著吹了進來。
秦芳薇閉了一下眼,嗓音是初醒時的微啞:“封先生呢?”
“辦事去了。”
“還沒回來嗎?”
她心裏忽有些緊張,那個夢真是可怕。
“嗯,剛剛有打電話過來,說還有事要處理,白天可能不回酒店了,處理完事情之後,他再和您聯係。”
“哦……”
難道行動不順利?
隱隱的不安感再度從心裏冒了上來,她忙抓起手機,撥了他的號碼,可他關機了。
也是,每次他出任務都會關機,這很正常。
她吐著氣,莫名就有些煩躁。
昨夜她還在以他身為軍人為榮,這一會兒,她卻盼望他不是軍人,提心吊膽的滋味真是太不好受了。
唉,人心啊,就是這麼的自私。
她低頭摸了摸自己那個漸漸隆起的肚子,要是她沒懷孕,是不是可以和他一起開展營救活動?
嗯,好像不行,他們是訓練有素的軍人,而她呢,她什麼都不是,連從旁協助的資格都沒有。
這感覺有點糟糕。
“我去洗臉。”
“那我先出去了……”
茱麗葉看著她進了洗手間,暗暗鬆了一口氣,出了房間。
客廳,彪叔正來來回回地踱步,臉上烏雲密布,眉心更是緊鎖。
他是昨晚和茱麗葉一起過來的,帶了人來,隻為了保護歐陽家那個珍稀動物級別的孕婦。
見茱麗葉出來,他衝主臥那邊瞄了一眼,待她走近了,他才壓著聲音問道:“醒了?”
“嗯。”
“有說什麼嗎?”
“問封先生怎麼還沒回來。”
“你怎麼說的?”彪叔一臉緊張。
“照你編的理由說的。”
茱麗葉回答得格外小聲。
“她信嗎?”
“信了。”
那丫頭怎麼可能意識到自己的身邊人會編理由騙她,可現在他們隻能如此,因為封紹昀珩被埋在了地下車庫,救援人員正在緊急清理事故現場,他是生是死,誰都不知道。現在讓她知道這件事,隻會徒增她的擔憂。
所以,當封紹昀珩的手下聯係上他時,他都要急死了。那孩子是他帶過的最好的兵,曾多次圓滿完成任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真的就這樣犧牲了,那真的是太遺憾了。
想想啊,他和封紹昀珩僅僅是曾經的指揮官和兵的關係,心裏就這麼難受了,這要是讓秦芳薇這個懷著身孕的妻子知道,那還得了……
“彪叔,你的表情太不正常了,放鬆一些,Miss歐陽很能察言觀色,別在她麵前露出破綻。如果情況真的很壞,讓她晚知道幾個小時也好;如果情況不糟,等營救出來再說,她會少受很多罪……Smile……”
茱麗葉指指他的臉孔。
彪叔卻皺起了眉頭苦笑:“我還是在外麵待著,有事會通知你的……”
他不想在秦芳薇麵前做戲,怕演不好,反砸了場子。
本來那個小女娃該是個很強悍的女人,聰明,什麼都一學即會,心髒的承受力也強。她該是個能接受打擊的人,但是,現在的她不一樣,是禁不起刺激的,這萬一封紹昀珩真有點什麼,那麼她肚子裏的血脈就是他唯一的後代,也會是封家老夫妻唯一的寄托,是絕對不可以有事的……
“我出去了。”彪叔掉頭離開。
是時,主臥那邊,秦芳薇走了出來,臉上掛著微笑,來到餐桌麵前,深深地嗅了嗅:“嗯,好香……我的肚子餓得咕咕叫了。茱麗葉,你吃過沒?”
“吃過了,你慢慢吃,我去給你放音樂。聽說胎教很重要,多聽音樂,可以提高胎兒對聲音的敏感度……”
茱麗葉去開音響,不願和她的目光接觸,生怕被看出異樣來。
秦芳薇坐在餐椅上,看著食物,耳朵聽著輕音樂。落地窗外,景色迷人,新的一天就這樣雅致地開始了,唯一的遺憾就是孩子他爸不在。
廢停車場旁邊停滿了車輛,救護車在待命,挖掘機在工作,事故現場百米開外已然拉起了警戒線,飛虎隊早已嚴陣以待,將這附近圍得密不透風。
眼鏡蛇、狐狸、金雀、老狼、猴子、白虎在拚命地清理著現場,他們的臉始終被迷彩臉罩罩著,可是,他們的眼裏全都噙著眼淚,他們的手都已經被磨出血水。幾個小時了,他們不肯停一下,隻因為底下埋了與他們生死相依的戰友……
這麼多年,大家都熬過來了,槍林彈雨都沒有要了他們的命,他倆怎麼能死在這裏,怎麼能!
可當一具具屍體被挖出來,他們感受到的是絕望。
“啊……”
眼鏡蛇受不了了,拍起了地麵,嘴裏吼叫著,眼睛赤紅地瞪著那廢墟:“給我出來,你們兩個快給我爬出來。說好要好好地來,好好地回的,你們怎麼可以躲在下麵,冷眼看熱鬧……”
狐狸也累趴下了,靠著一棵樹暗自抹起了眼淚。自古以來,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金雀抓著頭皮,衝他們吼:“你們別這樣好不好?!獵豹一向命大,這一次也一定不會有事的,他肯定可以逢凶化吉的。”
可是沒有人應和。
事實擺在眼前,想要在這堆碎渣底下存活,概率也太小了……
吃完早餐後,秦芳薇躲在主臥裏抓了一本雜誌隨意看著,上麵有一些婚紗,一件件都美得驚人。
她看著婚紗,想著封紹昀珩說過的結婚的事,他還說要拍結婚照……之前她都沒想過這輩子還會穿婚紗,就連結婚時都沒往這方麵考慮過,但現在,她要準備起來了。
人這一輩子,有今生、沒來世的,活就不能白白地活著,得將所有普通人都會經曆的人生大事都去體驗一遍,那才算是活著。
她看得入迷,想象著婚禮,心裏美滋滋的,如此才能將那些不好的情緒驅散。
“Miss歐陽,紹勁甫先生在樓下,服務台剛打了電話過來,他想約見你,你想見嗎?”十點半,茱麗葉進來稟報了一句。
秦芳薇一怔:“你確定他是找我,而不是找我先生?”
“我說封先生不在,那位就說想見你一麵……”
“哦……”
秦芳薇合上雜誌,免不了就生了詫異。她和那位一點都不熟,他忽然趁封紹昀珩不在的時候約見她,這很奇怪,但他畢竟是長輩,她不見太沒禮貌。
“請他上來。哦,不,我們下去。你和前台說一下,請紹先生到五樓的咖啡廳相見……”
“是!”
她換了一條裙子,整理了一下妝容。在長輩麵前,儀容需得體,這是她父親教她的。
出來後,她帶著茱麗葉,坐電梯直達五樓。
咖啡廳,輕音樂緩緩流轉著,人不多,目光所及,每一個細節都彰顯出了咖啡廳的精致和高雅—這是一個賞心悅目的地方。
靠窗是一個個獨立的雅座,珠簾垂著,玻璃將其與大廳隔開,室內擺滿了花草。
隔著老遠,秦芳薇就看到紹勁甫坐在正東方的雅座內,一件黑色的商務襯衣打著一條顯年輕的銀色領帶,雖年紀已不小,眼角皺紋密布,但這並沒有減少他的魅力,長年坐在高位上所養成的氣度已融入了他的骨子裏。這個人年輕時必是個美男子。
她想到了封紹昀珩整容前的模樣,父子倆輪廓很像,都很帥。婆婆當時曾不顧一切嫁他,可見他在年輕時絕對是吸引人的。
可惜,有錢的男人都花心,這真是一個讓人討厭的定律。
她走向雅座,門口站著紹勁甫的助理,見到她後忙替她將珠簾拉開。
“謝謝。”她道謝。
古助理衝她瞄了一眼,微微一笑:“喲,小秦,你來了。”
紹勁甫本在打電話,一看到她,連忙掛了電話,並站了起來,眼底帶著笑意,再次端詳起她來。
這是一個嫻靜如水的女孩,但她一點也不柔弱,目光堅毅而銳利,態度不卑不亢,談吐得體,看得出來,是個很有家教的孩子—嗯,能讓他兒子喜歡並願意守護的人,肯定是個好孩子。
“爸,您怎麼來了?”
秦芳薇行了一禮,讓茱麗葉守在門外,自己坐下,問得溫和有禮。
“本想再來和昀珩聚聚的,很多年沒和那孩子相處了,實在想念得厲害,所以想來多看幾眼,想不到他出去了。他這是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