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曆秀美的臉上掠過一絲苦澀,低頭小聲道:“其實韓兄,我一直有話想和你說。”接著抬起頭目光堅定的迎上對方的視線:“其實在當日邀你一同端午遊玩之時我便想說了。”
韓泉回想起當日場景,呂曆拎著兩壺好酒隻身前來,會意過來他沒有開口是因為旦保範也在。
韓泉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呂曆道:“韓兄,實不相瞞,小弟觀察你才學和為人,認為你是值得信賴的,請先受小弟一拜!”說著起身跪在塌前,韓泉趕緊拉住他道“不可”,但呂曆還是堅持重重磕了一個頭才起來,韓泉發現他眼眶已經泛紅,將他拉近些,坐在床邊。
“韓兄,”呂曆澀聲道:“其實我這些年有許多事都一直不敢對外人講。你是知道的,我父親現是楚國第一商賈,隻是在這背後……”說著停頓了一下,極力壓住心中的激動,隨之才又鼓起勇氣道:“這背後有許多暗地裏的勾當。”
韓泉歎了口氣,其實他心裏早已明白這些,但仍然為呂曆的真誠感到動容,道:“你向我坦誠相告,是想……?”
“請韓兄務必救我呂氏一族!”呂曆拱手朗聲道,激動的眼淚奪眶而出。
韓泉扶住了他:“你言重了。我又何德何能?”
呂曆保持拱手的姿勢,抱拳又用力了幾分,道:“韓兄日後必定不是池中之物,望將來東窗事發之時能給我呂氏留一條活路!我願為韓兄當牛做馬!”說著聲音愈發哽咽和沙啞:“父親他本來不是這樣,隻是這些年越來越權欲熏心,做了許多違背他本心的事……”
韓泉心裏重重歎息一聲,鄭重地將他行禮的雙手放下,扶住了他肩膀,道:“我也不敢保證,如若日後真有機會,雖不能網開一麵,我也會盡力保全他性命。”
“多謝韓兄!”呂曆又是重重一拜。
韓泉看著眼前這個人,心中複雜。
這一瞬間,閃過很多思緒。
為什麼剛正不阿的杜漸生出個為虎作倀的杜子寧,而老奸巨猾的呂韋反倒生出了心存大義的呂曆?
就像上古時堯帝明聖,卻生不肖之兒;瞽叟愚頑,反生了舜這樣的大孝之子。
文章蓋世的孔子在陳國絕糧;武略超群的薑太公隻能於渭水垂釣。
顏淵命短,哪裏是凶惡之徒?盜蹠年長,又怎是善良之輩?
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韓泉長歎一聲,送走呂曆後仍然心緒難平。
難道這世間種種,真的是時也、運也、命也嗎?
天理昭昭,循環不止卻又滾滾向前,究竟是什麼力量在左右?
身位天地蜉蝣,滄海一粟,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
總該還是要奮力一搏的吧!
韓泉怔怔望著頭頂的房梁,攥緊了雙拳。
即便是天地蜉蝣,怎麼不能有撼樹之心?
即便是滄海一粟,也要激起一朵浪花!
況且現下,自己還有生母的冤案要澄清,還有朝中的濁流待洗滌,自己怎能輕易動搖?
當然還有,那個讓自己無比牽掛的身影。
我想和你一起寫下一個幸福的結局。
廣寒金桂豈足思,我欲化劍入夢來。
這一刻,韓泉對後羿的相思之苦、內心無奈以及眸中的堅韌,又多了幾分體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