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晨,薄霧漸散,暖陽初生,四下清冷的空氣沁入鼻間,涼絲絲的感觸直入肺腑,讓人一掃倦意。齊國境內,一輛四座馬車自蘇北緩緩而上,朝臨淄方向而行。
車內坐著兩個身著厚棉服的身影,看樣子均是二十來歲,衣著雖不是頂級華貴,但也不絕不是尋常人家。
此二人正是齊國本土不大不小的商賈,其中年長一些的名為羅守一,中等身材,眉目俊秀;年紀小一點的名為範田,精瘦的五段身材,皮膚黝黑,一雙小眼睛卻是炯炯有神,看上去充滿了渴望。
羅守一家境稍好,本是朝廷特許經營私鹽生意,但自改朝換代之後,許多此前在朝中的關係斷了,因而多地的私鹽銷路受阻,乃至明裏暗裏被人使絆子鬧出不少事。再加之前兩年父親重病一場,本就微妙的家族關係變得更為複雜,各家人都打著自己的算盤,想方設法給自己多撈點好處。
羅守一心裏明白,若不是作為家族族長的父親仍還有一口氣,這些叔伯姨母們隻怕早就為爭家產、銷路地盤而打得不可開交了。想到這裏,他望著窗外長歎口氣。
“大哥,”同車的範田關切問道:“怎麼啦?為何突然歎氣?”
羅守一微微一笑,轉頭看著對麵的範田,道:“沒什麼,隻是想到些不開心的事情罷了。唉,這人活世間,還真挺無奈的呀,哈哈。”
範田有些不知所措:“大哥是說人總不能隨心所欲的活著?”
“哈哈,自然是不能的,人活著誰還沒個束縛?不過這幾年我也想明白啦,存著打破束縛的心當然是不錯的,隻不過沒有深刻全麵的認識和體會這種種束縛便輕言要打破,那也不過是書生意氣,成不了事的。”
範田撓了撓頭,“大哥口中說的這些我不太懂,不過我也經常感覺很不自在,家裏幾代人做生意雖說吃穿能夠解決,但是總沒有什麼大一點的成就,還得擔心是不是有天這製衣的祖業也守不住了。”
羅守一柔和笑道:“你的擔憂是正常的,有憂患意識才能促人進取嘛。像我年幼時家道鼎盛,哪裏會想這麼多?現在問題一個接一個出現,反倒是逼得我成長了,慢慢知曉如何去謀全局。”
“還望大哥明示。”範田抱拳低頭道。
羅守一笑著扶起了他,“你我之間不必生分。此番出行有些匆忙,確實沒來得及和你說個明白,就趁現在說說吧。早前我收到消息,楚國第一富商呂韋之子呂曆來到了齊國,現在正在臨淄,我們此行而去正是和他建立聯係。所謂謀全局,這便是第一步棋。”
看著範田眼中焦急和期待交雜,羅守一笑意更濃:“先說我這邊吧。你是知道的,愚兄家裏特許經營私鹽為生,但是幾代人下來,不管是朝中還是家中,勢力劃分都是盤根錯節。雖說我乃是嫡長子,但是老一輩的叔伯們哪一個是省油的燈?他們自我祖父輩起就和我父親一同打拚,好多地方的商路都是他們一點一滴拚殺出來的,而且這些年也是盡心維係。哪天我父親百年之時,雖說我繼承祖業乃是名正言順,但他們哪裏會服我?所以說,我一定要自謀出路,或者說自謀功績。”
範田點頭道:“大哥所言甚是,所以這次呂曆來齊國正是好機會。以往齊國的地盤早就被老一輩的人瓜分幹淨了,而楚國和魏國開發甚少,這也正是大哥建功立業的好機會。”
“不錯。其實我想以我叔伯們的心智和閱曆也絕對看得到這一層,隻不過他們也是有心無力了。一來是自身大多年邁體衰,拚不過我這年輕小輩。二來我觀察我那些堂兄弟表兄弟,確實沒幾個像能成器的。有兩個表弟倒是有點苗頭,隻不過庶子的身份又限製了他們,和我相比隻怕非常不易。此外我還有個遠房表舅,你也見過的,一開始一窮二白,大字也不識一個,隻得給我父親當馬夫。後來被父親一路提攜讓他發了財,許多關係也讓他在維係,而且他也算開了竅,自己又開拓了些新的銷路……”
“哦!”範田如醍醐灌頂:“大哥的意思是可以將他一直保持在自己的掌控中,這樣利用好自己的優勢,建功立業,在家族中站穩腳跟,贏麵就很大。難怪你時不時就要給他兩個兒子送些東西,我記得很清楚,有一次還特地找我定做了兩套衣服,還交待我一定要親手送到哩!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