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月朗星稀,太子才從皇宮裏回來。
近日裏不太平,江南似乎蠢蠢欲動,胡狄看似平和,實則凶氣暗湧。諸祁被煩躁的政務侵擾,心中煩悶,早早就從皇宮裏退下來。
家中有香軟可人等候,心底再煩躁,也隻能忍了。
江寶珠平日裏就沒什麼事,在家中一晃眼就過去了,可是未曾想到,在東宮的日子竟然如此難熬。晚上的時候沒事可做,隻能呆呆地倚在美人榻上,看著小軒窗外的層層暮色。
聞夢拿了呢絨毯子走過來:“娘娘,仔細別著涼。您身子骨弱,還是披上毯子吧。”
江寶珠從呆滯的思考當中回過神來,點了點頭。末了又輕輕說了一句:“聞夢。我想回家。”
聞夢聞言一頓,把手裏的毯子披在江寶珠削弱肩頭。她輕聲安慰道:“娘娘,別想這麼多了。再過兩日便是您與太子殿下的回門之日,到時候便可以回家了。”
江寶珠點頭,看著聞夢的一身碧色衣衫,抬眼道:“聞夢,你穿綠色真好看。”
“這是宮裏婢女的服衫呢。”聞夢給她披上毯子,又把香爐裏的燃香換了。江寶珠臉頰微紅,一雙眼睛明而媚,顧盼生輝,身上穿著的寶石花霜紋華服,身姿更加曼麗,聞夢看了半天,暗暗感歎。什麼時候小姐變了呢,從之前的天真無邪變成了如今的小小貴婦。她細聲道:“別說奴婢了。太子妃娘娘身上穿著的華服才稱得上國色天香。”
江寶珠輕輕歎氣,略微仰頭,輕輕的閉上眼睛:“聞夢,你怎麼不喚我小姐,反而喚我太子妃娘娘了?我聽起來心裏不適應呢。”
聞夢回道:“這是宮中規矩,不能輕易改變。理應是這樣叫的。娘娘,太子殿下快要回來了。”
江寶珠聞言微頓,心生苦澀。連聞夢都變了,不是嗎?
她嫁過來,住的宮殿是鳳棲宮。這是太子妃的宮殿,裏麵格局敞亮寬闊,吃的用的都是一頂一的好。墊子用最上等的江南金絲繡,軟的一按一個印子。燃著的香也是極為珍貴的,旁人求都求不來。但是江寶珠心裏一絲快樂都沒有,隻是覺得受寵若驚。她怕,怕極了。
正在這時,殿外立著的大太監高聲道:“太子殿下回殿!”
江寶珠聽見了,心裏一涼。
似乎是第一反應,她瑟縮了身子,愣了幾秒才緩緩起身。諸祁已經大步走進殿裏,瞧見她,沉聲道:“不必起來了。”
聞夢福身:“參見太子殿下。”
諸祁把身上的披風解下來,遞給旁邊侍候的婢女:“你們都下去吧。”
一幹宮女齊齊應道:“是。”
諸祁走進來,帶來了一股涼意。江寶珠看著他,覺得他又陌生了幾分。眉眼之間滿是桀驁不馴,連動作都帶著幾絲年少的意氣風發。諸祁一日不見她,思念的緊。他坐在寶珠身側,手掌輕輕的搭在她的頸窩裏,輕輕撓了撓:“珠珠真暖和。”
江寶珠卻被冰到,輕輕向後退去:“涼。”
現在的日頭已經長了,但是還未到初夏。晚間的風是有些涼。看寶珠瑟瑟的樣子,諸祁暗自笑了一聲,把手捂暖了才抱著她去榻子上。
江寶珠眼底一層薄薄的水霧,全然都是迷茫,帶著對未知的恐懼。諸祁反而不著急了,一隻手摟著她,一隻手刮著她的鼻子,細細問道:“珠珠今日有沒有想我?”
江寶珠點頭,頭上的鳳頭釵發出叮咚叮咚一陣響聲。
諸祁十分滿意,又問道:“珠珠今日晚膳用的什麼?我見不到珠珠,晚膳都沒有用好呢。”
江寶珠緊緊的拽著身下的紅色錦被,似乎是在害怕。她想了想,小聲答:“今兒個用了五喜丸子,油炸糕,玫瑰味的糖餅。”
諸祁眼眸暗暗,殿裏光線略微昏暗,燭火都映到寶珠的眼眸裏去了。像是盛滿了夏夜星河,亦似星子投進了波光粼粼的水波裏。她皮膚白皙,呼吸微弱,一看就讓人憐愛。
“珠珠……”
諸祁微微歎氣,俯身解衣,滅了榻邊的紅色蠟燭。簾子被緩緩拉上,裏麵羅幕重重,一時半會難視風光。
大晟朝三月初,夜裏彗星撞月,是為大吉之兆。太子殿下諸祁迎娶江氏之女江寶珠,以綿延福澤,第二日回門謝恩。
江家的家眷都在外恭敬等候。江遠政與徐氏風風光光,喜上眉梢。反觀劉氏與江寶月站在後側,臉色陰沉,漫漫都是嫉妒與不屑。
遠遠的看見了馬車的蹤跡,婢女低聲喊道:“太子殿下與太子妃娘娘的馬車將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