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涼……好舒服, 怎麼突然不熱了?江寶珠像是又回到了幼年, 娘親帶著她去街上沽酒, 桂花酒又香又甜,喝起來甜絲絲的,甜到心裏去了。可是為何那本應該清澈的酒是血紅色的?那是血……不……是什麼!
腦袋旁邊有個**的東西枕著, 又冷又熱的。不舒服極了, 江寶珠嚶嚀一聲, 想要離遠些, 可是又被什麼鉗製住, 使她被迫縮在那**的東西旁邊。真討厭……她閉著眼睛,腦海裏卻浮現出一張臉來,寒眸若漆, 長眉入鬢,眼中炙熱似火又像寒冷如冰, 那樣定定的望著她。
不行,她不要!那具強壯結實的胸膛把她緊緊的包圍著, 她動彈不得, 猛的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嘶, 這是白天還是晚上?這樣亮堂, 抱著她的人是誰?
是諸祁。
見她醒了, 諸祁又驚喜又慌亂, 那顆懸著的心也漸漸的落下來, 他溫柔的摸了她額前淩亂的發絲, 江寶珠卻瞪大了眼睛, 向後一縮。
她這一縮落在諸祁眼裏,像根刺,疼的很。
她……一時半會兒分不清楚那是一個噩夢還是什麼,鋪天蓋地的血紅色……是什麼?
諸祁輕輕咳了一聲,神色淡淡,伸出手攏住寶珠身上的錦被,讓她埋到自己為她鑄成的臂彎裏。
“你做噩夢了,珠珠。”
“快睡吧。”
江寶珠像是不相信一樣。她做噩夢了?什麼噩夢?漫天的瓢潑大雨……還是一地的鮮血?那個人躺在地上,兩個血窟窿直直的盯著她……是夢嗎?
諸祁又緊了緊胳膊,看她不正常的潮紅慢慢褪去,又在寶珠臉上輕輕啄了下。他全身上下都是涼的,冷的,和往日裏一點都不一樣。江寶珠隻是懵,這是什麼時候?她做噩夢了嗎……當真如此,那夢可是真嚇人!諸祁黑漆漆的眼眸直直的盯著她,又沙啞的低聲重複道:“珠珠,你隻是做了個噩夢。”
她猛然反應過來,夢?那夢可真是可怕,那樣真實,寶珠盯著諸祁看了半響,想了想,大腦放空,把頭埋在他的胸膛前,聲若蚊蠅:“諸祁……我做了個夢。好長……我害怕自己醒不來。”
胸膛前倚著她的小腦袋,諸祁心裏鬆了口氣。
還好他的珠珠好哄。
他攥住寶珠的手,與她十指相扣,十根手指頭緊緊的交合著,像是兩個至死不渝的戀人。握了半響,諸祁才開口:“沒事,珠珠。噩夢誰都會做,別怕,我在這兒呢。”
江寶珠嗯了一聲,緩了口氣,重新閉上了眼睛。蠟燭搖曳,聞夢急匆匆進來,剛要開口,諸祁揮手,低聲道:“沒事,下去吧。把藥放在這裏。”
諸祁輕輕斂了睫毛,把深邃眼眸裏的情需都遮掩住。寶珠睡著了後,他虛疲不堪的穿上衣服,他真是色厲內荏,他懼怕,害怕極了,害怕自己失去她,又害怕她醒過來會用另一種眼神提防的看著他。
還好沒有。珠珠隻是做了個噩夢,什麼都沒有看見。她隻是做了個夢而已。
諸祁連夜召喚了東宮裏的一幹宮人,警告不論是誰,都要把這件事埋在心底,爛在肚皮裏,若是有人說出來,一並治罪。
東宮人人自危。
第二日,大晟朝太子爺下令朝中武將包圍江南寧德順府,找到寧德順通敵賣國之據,三日之後,全府上下流入邊疆,女子充軍妓,男子充賤奴,若有反抗,一律格殺勿論。
誰都知道,大晟朝的天,要變了。
為此諸祁退朝後直奔東宮,皇後知道他的心意,也並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差宮人往這裏送大把大把的安胎藥與珍貴補品。江寶珠又沉沉的睡了一覺,再次睜開眼睛時感覺好多了,身上不熱也不冷,就是出了滿身的汗,黏糊糊的粘在身上,不舒服極了。
那噩夢可真長。江寶珠瞪大了眼睛盯著床榻邊上的流蘇,還好她醒了。她稍稍歪頭,看見了張熟悉的臉——是諸祁。那張臉依舊冰冷,但是麵色蒼白,都消瘦出了棱角,眼皮緊緊的閉合著,他垂首趴在床頭睡著,一隻手緊緊的攥著她的手。
江寶珠心裏疑惑,這人怎麼不來榻子上睡?她左不過是睡了一小覺而已,他怎麼看起來還瘦了?連臉上也冒出了憔悴青茬。
寶珠剛要縮回手,諸祁卻一下子驚出了滿身的冷汗:“珠珠!”
江寶珠莫名一滯,沒有動作了。
諸祁看她完好,心裏壓抑著失而複得的喜悅,忽的歎了口氣,他下朝守在榻子邊,一不小心便睡了過去,連寶珠醒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