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漸漸大了此去華清宮還有小半日路程,眾人一番辛苦,頂風冒雪終於在晌午時分到了驪山腳下。
山上就是華清宮,天子宮闕自然不是他們幾個能隨意上去的,好在山腳下有個小鎮專門做往來行人的生意,這一家“湯泉市肆”就是張渙他們的目的地。
市肆門外高掛一個旗番,遠遠就可以看見,番下屋舍齊整,客舍規製不大各種設施但也體麵。店裏的幾個夥計慌忙不跌的安頓一行人馬,一個知客將他們帶進了院內。
劉逸賞過一把銅錢問道:“我等是長安東市的劉家客商,可有在此等候我等之人?”那知客歡天喜地的接過賞錢,躬身說道:“有的,有的。請各位貴客跟我來。”
眾人跟著這知客來到了一出偏院,知客在院門外停下說:“您要找的人就是這裏麵”。張渙揮揮手那人退下,張渙示意眾人不必跟隨自己獨自一人進到了院裏。
一個普通侍女模樣的女子聽到外間響動向外迎來,張渙笑著和她打招呼:“多日不見,今日一看姑娘這身打扮我竟然差點認不出你來了”。
“渙郎君認不出來的時候多了!”那侍女輕笑著行禮。
“每次見你裝束打扮都大大不同,要不是我認得你的眼睛根本就不敢認。萬一哪天弄錯了,豈不是要被當做浪蕩小兒。”張渙眨眨眼睛調侃說道。
“郎君真會說笑,還不趕緊隨我進去萬一有人等不急了該如何是好?”那侍女膽子倒是挺大,和張渙笑鬧起來絲毫不顯生澀。
這人正是張渙在上林苑見到的公主身旁侍女名叫靈煙,這幾年經常往來張府,自然和張渙熟悉。
進得房內“五娘子,人來了”靈煙輕聲向內稟報。
隻見一個佳人正在榻上側臥讀書,聽到稟報起身巧兮笑兮的說道:“我本以為風寒雪重渙郎君應該來不了,沒想到渙郎君竟然如約而來。”
“豈敢,風雪再大我也是要來的。”張渙露出燦爛的笑容輕聲說道。
那女子聽到這話臉上騰起一片嫣紅,說道:“誰要你來的。”
張渙:“我自己願意來。”
靈煙在旁邊聽不下去了,趕忙借口給張渙張羅熱茶暖爐輕輕關上房門離去了。
她一走屋子裏氣氛就變了,兩人偷偷相互觀看卻又不發一言靜悄悄的隻聽見外麵雪簌簌落下聲音。
張渙打破沉默:“熙兒,上元我邀你一起賞燈。”
那女子道:“我隨父皇來湯泉大概隻能待仨兩天,回了金仙觀就不知何時才能再出來。”
張渙急道:“我也是司馬宗主弟子,待我尋個機會也可去金仙觀求見。”
那女子低頭一陣難過,又抬起頭眼角還掛著淚珠笑著道:“呆子,你去金仙觀見的都是大人物出麵。到時候能不見到我還不一定,再說誰稀罕見你哩!”
張渙呆了呆,撓了撓頭說道:“是我考慮不周,去金仙觀見你確實不大合適。上元,上元金吾不禁你出行也不會引來關注到時就可以了。”
那女子點點頭說道:“上元還有兩個月,到時全長安的人陪我們一起觀燈。我們隻是一起遊玩罷了,誰也、誰也”說到這就不好意思,說不下去了。張渙隻好點點頭,兩人又沉默下去了。
半晌,那女子忽然開口:“難得出來一次,不如你帶我到處走走。外麵下著雪,我們去看雪景好不好?”
刹那間天地都因為女子的言談動作生動了起來,張渙呼出一口氣爽朗的答應。靈煙此時不知從哪個角落走了出來,幫那女子準備出行,手爐、鹿皮靴子、厚厚的白狐裘大麾。出了院子兩人往西邊山腳走去,靈煙為她撐著胭脂紅的油傘劉逸等一眾張渙的侍衛也在身後相隨。
山上鬆柏長青,壯麗翠秀,看上去像一匹青蒼的驪駒。崇峻不如太華,綿亙不如終南,幽異不如太白,奇險不如龍門。驪山的美在於錦繡,就如同眼前的這個女子清麗嫵媚,氣質忘俗。大概是驪山占據天下靈氣故而不凡,自古君王都喜歡在驪山落腳。三皇傳為舊居,媧聖既其出冶,周、秦、漢、唐以來,多遊幸離宮別館,繡嶺溫湯皆成佳境。
那女子伸出手來雪花紛紛灑灑落在手心,她抬起嬌豔天地間飛舞的精靈仿佛有生命一般,調皮的落在她的額頭、睫毛、鼻子、下巴。感受到一絲涼意,她的睫毛微微顫動輕輕睜開雙眼然後她歡快地咯咯咯咯笑。
張渙看著她如同滿山遍野的潔白,如同頂著白雪傲立的蒼鬆亭亭玉立,如同天宮瑤池裏雲霧繚繞中盛開的紅薔薇。張渙突然揮手說道:“我們往前走散散步,你們不必跟來。”
他突然自私起來,這樣的美好世界上隻想自己獨自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