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忱盯著薑禾的一舉一動, 臉色不善。
薑禾把樹枝遞向他,“這個送你。”對方卻隻是陰沉著臉, 不接。
樹枝在薑禾手中轉了個圈, 她癟了癟嘴, 挺好看的啊,辛忱竟然不喜歡, 他不是最愛樹上眠的麼?想他們第一次見麵,就合力劈了一顆大樹。
“春天,你把它埋在地裏, 等上一個月。”薑禾抬頭看向遠方的天空, “如果它還活著, 定能生根發芽,長出一片森林。如果它死了,你就挖出來,當成簪子用,也能陪著你。”
辛忱忽然伸手緊握住薑禾的手臂,語氣堅決, “你就好, 不要樹枝。”
薑禾再次把樹枝遞給辛忱, “它就是我啊。”留給你的念想,後麵這話, 雖然彼此心知肚明,但卻是她不敢說出口的。
“不是。”
“好好,不是我。隻是一件禮物, 你要不要?”
“不要。”辛忱快速搖頭,生怕接下這份禮物。換做平時,估計早就樂顛顛地接了。
掐準時間,同一樣禮物,產生的效果可以千差萬別。此刻的辛忱是怕的,在他眼裏,這根樹枝是薑禾的命,他要是接了,薑禾就會走。
薑禾低頭,再抬頭時嘴角帶笑,“我辛辛苦苦做的,如此用心,不能浪費。”
“薑禾,我其實沒有那麼豁達,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你離開,我能不能自私一回?”此刻,不得不承認,他辛忱服軟了。
薑禾收起了嘴角的笑,語氣格外認真,“你自己回答,能不能。”
“不能。”辛忱歎息,“當初在這裏,真不該出手救你。”
這裏?愣了一會,薑禾忽然明白過來,當時那陣把她往前吹的風,原來是辛忱的手筆。隻見她笑著問道:“後悔遇見我了?”
辛忱搖頭,“平生兩大悔事,一是二十一年前沒有把你偷走,二是巫南城下沒能去接住你。”
薑禾摸了摸手中的樹枝,壓下心底的情緒,笑嘻嘻地道,“接下這個,不然馬上就有三了。”
第三次把樹枝遞向辛忱,見對方還是不為所動,薑禾眼睛一轉,清了清嗓子道,“我薑禾,想娶……”
說到這,忽然愣了一下,心想不對,趕緊改口道,“想嫁辛忱為妻,他若是願意,就請收下聘禮。”第四次,樹枝遞到辛忱麵前。
看著眼前的姑娘,辛忱想,如果心是能一分為二的,那麼此刻自己的心,一半是喜,一半是痛,一半往上升,一半往下沉,一半枯枝敗葉,一半生機黯然。
一把緊緊抱住眼前的姑娘,手掌撫摸著她腦後的頭發,“嫁娶隨你,他都願意的。”
“如果隻是一日夫妻,又或者隻有一個時辰呢?”如鯁在喉,薑禾發現,此刻自己也是貪生的。
辛忱抱著薑禾,下巴磨蹭著她的頭,過了好一會,才直起身,雙手捧著薑禾的臉,仔細看了看,一雙眸子晦暗不明,終於親向了她的額頭。
“定不負薑禾意。”
話落辛忱接過了薑禾手中的樹枝,揣入懷裏。
薑禾笑道,“我幫你帶上?”
“這事就不用勞煩夫人了,我等著它長成一片森林。”
薑禾笑意滿滿,揮揮手,“你往東。”不等辛忱開口說話,又補了一句,“你的大舅子,還是要找的。”
“注意安全,一會見。”
薑禾站在原地,目送辛忱一步一步走遠,待看不見背影,她才慢騰騰地往地上坐去,毫無形象,努力睜著眼睛,抬著頭,眼淚還是流了出來。
當街失聲痛哭,一如年城冰封那一天。
過了一會,薑禾抬起袖子往臉上胡亂抹了幾下,起身朝城主府而去,步履堅定。
夏黃泉找了幾條街,一刻鍾後,又折了回去。
抬頭看向旁邊的老樹,“教主,現在的年城隻有兩類人,一類是在望天崖,一類是正在趕往望天崖,我推測鑄劍去了望天崖。”
辛忱抱著不知從哪順來的一壺酒,靠在樹上,喝了一口又一口,“黃泉,上來喝一杯。”
夏黃泉一個起落,坐在了旁邊的樹枝上,接過辛忱甩過來的一壺酒,“被拋棄了?”
辛忱從懷中摸出一根樹枝,舉在空中,看了又看,“從無到有,有又歸於無,雖然結果一樣,但後一個無比前一個難受多了。”
夏黃泉喝了一口酒,“你再從無到有,不就可以了。”
“幹一杯,慶祝我有夫人了!”
“行啊,青出於藍,比你爹速度快!”
喝了一口,辛忱狠狠地將酒壺砸了出去,“我的夫人,要以命斬斷接天鏈,我無能為力就罷了,還不能阻止她。”
夏黃泉正高興著,冷不丁聽見這麼一句,手一鬆,酒壺也掉了下去,哐啷一聲,“薑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