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之聞言眼神也是一亮,沒想到東海大皇子竟然與自己愛好相同。至於為何一位海族大皇子,一位人族修行天才如此在意吃食,那就要涉及兩段不為人知、他們彼此也不知道的“痛苦”回憶了。
“不知賢弟對這邊雲美食有何見地?”佘乾笑著問道,“不如趁此機會,聊上一聊?”
“也好,那我就獻醜了。”涼之笑著回應,其他人一聽,也放下筷子,神色期待。
“邊雲州,地處聖朝極北之地,與北方草原接壤,乃是聖朝三大尊神王之一定軍王所轄。是我朝最大的軍機重州之一,常駐守軍一百餘萬,終年負責防衛草原部落南下侵擾。邊雲州位靠北部,春夏極短,秋冬綿長,尤其遇到大寒年份,冬日時長足足半年有餘,所謂的‘一年半時春,一日無間寒’便是用來形容此州的詩句。在這終年苦寒之地,果蔬稀少,哪怕如今聖朝往來通商便利,更有朝廷各部連年調度,但如我們這江南之地常見的新鮮蔬菜,對於邊雲州軍民來說亦是稀罕。這也導致邊雲百姓有些習俗與草原頗為相像——多以牛羊為食、麵食種類豐富、極喜辣味。”
涼之寥寥數語,就將聖朝邊雲州展現在眾人眼前。
“在邊雲州,無論軍中士卒將領還是尋常百姓,喜歡吃辣是十分出名的,甚至有那‘一日無辣,半月不歡’的說法。原因很簡單,在那邊北方地域,一年多為嚴寒,而辣椒甚辛,可以促進氣血流轉,抵禦寒冬。每年冬日來臨前,家家戶戶都會囤積大量紅椒,或冷藏保鮮,或曬幹磨麵,頓頓飯中加入些許,既提味又抗寒,一舉兩得。就如這一桌子天香閣菜品,雖說精致不似邊雲菜品,可道道辛辣鮮麻,且多以麵食為主,故我之前所說,不可謂不正宗。”
“是啊是啊,這些菜可真是太辣了!”五皇子佘福吃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小雞點頭一般連連稱是,他與其他兄妹幾人不同,自小不善吃辣,但此番又實在忍不住這些香氣四溢的菜品誘惑,所以吃起來是既痛苦又快樂。
“哈哈,死豆腐,吃點辣椒跟個小娘子一樣,丟不丟人!”胖子對自己這位朋友的嘲諷向來毫不留情,一語中的。
“哼,死胖子,你少在那裝大爺!別以為小爺我沒看到,吃那麼幾口菜,你已經喝了第八杯涼茶了!怎麼?來這天雨閣中數一數二的邊雲酒樓,我們的世子大人是要喝個水飽不成?”佘福毫不猶豫反擊,令其他人曬然而笑,這對兒火寶哪裏有皇子和世子的半分樣子!
“對於南邊的尋常人來說,接受不了邊雲辛辣也是很正常的事”,涼之接著說道,“邊雲軍中少有南方士卒加入也是這個原因——口味不同。相較於尋常百姓,軍士平日巡邏訓練,對辣椒的依賴程度更高,甚至軍中有一支戰力非凡的輕騎先鋒營的名字就叫‘椒騎營’,此營騎兵平日裏就將紅椒當點心吃,每逢出兵迎敵,每人腰間懸掛一串曬幹的小紅椒,共計二十枚。此營騎兵在戰場上身手不凡、悍不畏死,各個都能以一當十。與敵人廝殺之時,每斬殺一名敵軍都會摘下腰間紅椒嚼上一顆,最終所剩辣椒最多或者遺失者,將會為其小隊之人清洗衣褲,直至下次大戰。若有同袍不幸陣亡,腰間紅椒會被收回,其餘小隊成員分而食之,以此為念。”
“肝膽之色,赤煉如椒。”大皇子聽聞至此感歎道。
涼之微微點頭,“邊雲州以辣椒為輔的美妙吃食極多,最著名的要數每逢立春之時,各村各郡家家出戶,將剩餘肉食盡數拿出一同慶祝嚴寒將歇的“八椒宴”了。八椒與‘芭蕉’同音,故有滅心火之意,意味著此宴過後,民眾吃食就要比寒冬時略微清淡一些,此宴即為最後享受辛辣的時刻。八椒宴顧名思義,主菜為八道,分為兩烤、兩炒、兩燉與兩主食——澆蘸幹椒碟食用的烤羊與烤鴨;青椒爆炒的臘肉與雞肉;紅椒燉煮的牛肉和魚頭;以及最後配合這些一起吃的烤饃與湯麵。一頓八椒宴下來,辣味百變,實屬人間絕頂美味。”
兩位郡主、胖子、佘福以及小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涼之正要繼續言說之時,雅間門前,突然傳來一道略微低沉的話語。
“沒想到,涼之兄弟對我邊雲美食竟有這般了解。”話音未落,一道身披白甲,身材矯健的身影便自顧推門踏步而入,身旁還跟著天香樓大掌櫃,正彎腰躬身,神色焦急。
這天香樓掌櫃恰巧與永安王府同姓,單名一個滿字。周滿見身邊這位大爺不管不顧闖進雅間,趕忙向眾人躬身賠罪,語氣有些結結巴巴:“各...各位皇子,三世子大人,定軍王小王爺與下屬諸位將軍本在小店用食,聽聞皇子一行人也店內,小王爺就想著來探望諸位,小的...小的...”周滿尋思半天,“阻攔”二字始終未敢說出口。原來來者便是那定軍王長子段無憂,掌櫃周滿本是土生土長的邊雲州人士,數十年以經營酒樓為生,被劉月月花重金請到小天地內,經營兩日天香閣。在邊雲州,或許會有人不識定軍王段白尺的神姿,卻無人不知小王爺段無憂。並非段無憂平日為非作歹,恰恰相反,這位麵冷心熱的小王爺平生嫉惡如仇,最看不上欺弱辱貧之事,多年來不知為邊雲百姓做了多少好事。且他修行武藝非凡,沙場之上所向披靡,軍威極高。所以對比被人四處嫌棄的永安王三世子周正,這位小王爺簡直是民心所向,受人愛戴。正是如此,周滿才說不出“阻攔”二字,隻不過這處雅間乃是東海皇子與永安王府世子所定,段無憂這般貿然闖入確實不妥,兩邊都是自己不能得罪的大人物,掌櫃的不急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