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雲軒中。
狹窄樓梯上,二人不上不下。
道人目光冰寒,王憂波瀾不驚。
“師兄,你覺得我可能在幾十雙眼睛地注視下,偷偷溜進來嗎?”
王憂語氣平穩望著上方,目光直直,毫不躲閃。
雖然道人並未作答,高高揚起的右手,卻是緩緩落下。隻是白光不散,目中陰冷。顯然戒備之心少去幾分。
王憂內心一頓,表麵卻是鎮定異常,知道自己這句話起了效用,連忙趁熱打鐵,坦然道:“我來時,還是蘇小雲師姐送我來的。”
昏黃燈火下,少年的麵上明亮,目中真誠,語氣平靜。
“哦,也是...”
聽見這話,青衫男子麵容一緩,手中白光雲消霧散,“難怪我剛剛在二樓見到了蘇師姐離去的背影。”
他也是急糊塗了。
稍微思索片刻後,就反應過來。山門處有兩位巔頂大修,哪怕是隻不被認可的蚊子,也絕不可能飛進來。
“讓師弟見笑了...我有點緊張過度了。”青衫男子抱以歉意笑容,隨後便緩緩上樓。
風輕雲淡間,事情便被打發過去。
隨著白光消散,樓道中的溫度隨之上升回來,四周白霜頃刻間就被夏夜的餘熱,融化成一灘水漬。
王憂輕舒了一口氣,額上淌下一絲冷汗,順著衣領,流到了胸前。
一路冰涼。
此時身心俱疲的他,擠出一絲笑容,跟在道人身後,強顏歡笑道:
“沒事兒...不礙事...”既是對道人說的,也是對自己說的。
木製樓梯再度吱呀作響。
王憂望著上方年輕道人不斷擺上劃下的掌間,麵上雖無事,心中卻還是泛起一絲波瀾。
若那道青光落下的話,恐怕自己是凶多吉少吧…
這才剛剛入宗,就與死神擦肩而過。看來,修道之路,是絲毫馬虎不得。
…
高台上,曹長老已是坐回了原位,舒了一口氣。
剛剛他都打算動了,可是一場虛驚,愣是被這小子的嘴皮子給解決了。
“這小子,有點膽魄。”
“看上去五大三粗,實則內藏金玉啊。”
甄長老回想起師兄先前的緊張模樣,不由得湊上前去,調笑道:“怎麼,師兄你看上那名桀驁弟子了?”
“哼!”
道人冷哼一聲,紅袍大袖抱在胸前,“我會去收那小子做弟子?我曹華佗不要麵子的嗎?剛剛我是怕那苗子還未長成,就無故半道夭折!”
說完,語氣陡然加重,強調一句:“僅此而已!”
甄長老捂嘴悶笑,不再言語。心中自有定論。
二人目光,再度望向前方。
夜空繁星點點,牌樓處那麵紫鏡不斷閃爍,透出五顏六色的光。
……
……
停雲軒。
狹長的二樓走廊上燈火搖曳,皎潔月光在紅木地板上,撒上一層白霜。
青衫道人帶著王憂穿過了一間有一間房,最後在一間門前站定。
“師弟,你今晚就在這裏休息一宿吧。明早,你可以去那裏吃飯。”
道人的手,指向了走廊窗外不遠處。
明亮月光下,一間寬闊院落青瓦銀白。
王憂點了點頭,顧不得細看,餓是餓,但現在他更累。忍不住打了個長長哈欠,“多...謝師兄。”
見此場景,道人也不再多說,留下一句師弟好好休息,便自行回頭,噔噔下樓。
王憂關上房門後,借著月光,將包袱一甩,丟在床頭後,整個人直接往床上一躺,呼呼大睡起來。
山間的夜,與村中並不相同。
無蟲叫,無蛙鳴。安靜得偶有樹葉沙沙聲音。
很是安靜。
這一晚,王憂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能夠騰雲駕霧,上天入地。
然後,他欣喜地縱雲回到了仁德州的王府中,和爹娘坐在廚房中,其樂融融地吃了一頓豐盛大餐。
“爹...娘...”聲音喃喃夢囈。
月光皎潔,透過窗戶,灑在熟睡中的少年臉上。
棱角分明的臉上,映出燦爛而又潔白的笑容。
第二天清晨,太陽還未升起,窗外天色朦朦。
也許是多年的早期習慣,王憂自然而然地就醒了過來。
睜開眼的那一瞬,他立刻就齜牙咧嘴,雙手徒勞地在身上四處揉捏。
“哎喲…我的腰…”
“哎喲…我的腿…”
“哎喲…我的脖子…”
屋中慘叫連連。
不待他起床,身上四肢已經開始罷工抗議,但是咕咕直叫的肚子,絲毫不縱容他的酸軟無力。
沒辦法,人是鐵,飯是鋼。
不想起來,也得起來。
簡略地洗漱完畢後,少年推開了房門,一瘸一拐地朝著麵前的青瓦小院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