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籃觀音 第二十二章 花蝴蝶
婁少白身後有一塊巴掌大的胎記，細看似振翅扇動的蝴蝶。
在小一勺澡堂洗浴時被刺青師傅田白岩發現。
田白岩歎為觀止，於是在其下側刺一牡丹，枝繁葉茂，一花逾千瓣。
少白自此名噪一時，被呼為花蝴蝶。
少白嗜畫，尤其仰慕諸暨陳老蓮人物畫。縣令王元章家藏《阮修沽酒圖》絹本一軸，尤其為陳氏人物畫中精品。
少白數次前往求觀，均被拒之門外。
一夜元章掛畫賞玩，忽有香灰自屋梁落下。
元章大驚，急忙取劍在手，舉燭細看，原來是一隻耗子。
再低頭看畫，則已經不翼而飛。
就聽窗外有人朗聲說道：大人所藏《阮修沽酒圖》，已被少白借去，當於明日午時璧還。
次日午時，王元章在衙門口密布捕役，單等婁少白上門送畫，哪知直到日落西山，也沒有婁少白的人影。
王元章悵悵而歸，抬頭忽見牆壁上掛著兩幅《阮修沽酒圖》。王元章是鑒定字畫的行家，可是看了足足半個時辰也難分真偽。
這時，就聽身後有人說道：陳老蓮早年追摹吳道子、閻立本，後又效法李公麟，更從漢代石刻造像中吸取菁華，故其畫風奇古別致。
人物造型善於誇張變形，線條或如流水遊絲，或如折帶屈鐵，清雋嫻雅，非常人所能及，學生既蒙賞觀家珍，無以為報，信手塗鴉，聊博大人一笑。
王元章回頭笑道：先生才情若此，奈何做賊。
乾隆己酉五十四年，禮部侍郎汪藕裳因南河高家堰潰決一事來淮督辦，聞說王元章有陳老蓮的《阮修沽酒圖》，閑時親往後衙求觀，王元章雙手將畫篋呈上道：大人乃大雅之人，實當有此大雅之物，倘蒙不棄，學生願將此畫送與大人！
汪藕裳笑笑，將那畫展開來看，半晌拍拍王元章的肩膀道：“幸虧你剛才說將此畫送與我，否則老朽就賴在這裏不走了。”
再三致謝乃去。
誰知翌日，汪藕裳竟命家人將這幅《阮修沽酒圖》退還給王元章。
王元章不解，家人冷冷地說，大人為什麼不看此畫的背麵呢？
王元章將信將疑地將畫展開，就看見背部有一印蛻，僅有米粒大小，細看為“少白塗鴉”四字。
王元章脊背就透出一股冷汗。
晚上，王元章在縣衙宴請婁少白，酒過三巡，王元章忽然說，那幅《阮修沽酒圖》實乃本官心愛之物，怎肯輕易送人呢？
王元章又說道：先生偽作幾可亂真，但為何又在背部留那一方小印呢？
少白不語。
王元章歎口氣說，先生是有能耐的人，但有能耐的人往往都死在他的能耐上呀！
汪藕裳回京複命的時候已是深秋，他的轎子裏放著兩軸《阮修沽酒圖》，汪藕裳笑笑，取過其中一軸，輕輕將背部印記刮去。
而這時婁少白正被綁赴刑場，一聲炮響，婁少白人頭落地，少白以指蘸血，在沙地上奮力疾書：
鐵頭何奇，借與你搏鬥大黃金印；熱血可愛，且讓我灑幾行絕命詩！
王元章鐵青著臉不言語。
就看見一隻蝴蝶在深秋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