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兄弟手足(1 / 2)

在昨晚和父親郭鐮刀的聊天中,二後生得知,在自己離開家的這些年,哥哥大後生及嫂子,對待父親太差勁了,幾乎可以用“虐待”來形容。他們不光種了父親的地,還不分給他糧食吃,而且父親養活的那匹馬,也被他們霸占為己有。這還不算,蓮子在外麵和人吵了架,沒處撒氣,回來就衝著郭鐮刀臭罵,罵得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這些,郭鐮刀都忍了。沒辦法,春天裏,他幫著大兒子種地,夏天幫著鋤地,秋天幫著割,但卻沒得吃,就隻好去人家收割完的地裏,撿麥穗、撿地裏沒人要的山藥蛋。沒有燒柴,就提著一個糞筐,到處拾牛糞,晾幹了燒火用。

聽到這些,氣得二後生牙根子都緊咬著,心裏不停地怒罵著,“哥呀,你還是人嗎?你怎麼能這樣對待咱大大呢?你不孝順也就算了,你居然還這樣欺負他!”所以,想到這些,他從內心裏就不願意搭理大後生,都是一奶同胞,做人就這麼差勁兒。

所以,當二後生看到哥哥大後生和蓮子過來叫吃飯,他連眼皮子都沒抬,尤其是看著蓮子那張堆笑的肥臉,好是虛偽,二後生厭惡極了。最後還是郭鐮刀悄悄地用手指捅了捅他,用眼色暗示他,“好歹他也是你哥,別這樣!”

大後生和蓮子討了個沒趣,悻悻地回去了。

看他們走了,二後生對著別人說了句話,“你們的好意我都領了,都回去吧。這幾天,我哪兒也不去了。我大年歲大了,我也好幾年沒有回來了。我願意在家裏陪陪我大,陪他說說話。”二後生說這話,也算是委婉地向大夥兒下了逐客令,剛給母親上完墳,他還沒有從那種悲傷的情緒裏走出來,他想靜一靜。

大夥兒見二後生這樣,大多也能理解,就都聽話地乖乖回去了。隻剩下二根子,還死纏爛打地、一遍又一遍地勸二後生去自家吃飯,但說來說去,反複就是那幾句話,“我大和我媽在家裏都準備好了,就等著你們去呢!”最後,實在沒法,還是郭鐮刀出麵,打了個圓場,“二小,你先回去吧!二後生他們也是剛回來,還沒歇過來,讓他們先緩一緩。你回去了,就說我們很感謝他們的邀請,有空就去了。”

二根子沒法,就很不情願地回去複命去了。

就在這時,大後生家的閨女月娥翻著院牆跳過來了,“爺爺,二爹(方言,二叔),我媽媽叫你們過去吃飯呢,他們都做好了。”哦,原來大後生和蓮子見自己叫不動,就派月娥來了。郭鐮刀就這一個孫女,八歲了,個子也不低,平時也是親得很。都說親孫子勝過親兒女,自己舍不得吃,也得給這個孫女留一口。而孫女也很理解爺爺的不容易,對自己爸媽的作法很是看不慣,經常偷著將爹媽做的飯,趁熱盛上一碗,翻過院牆,給爺爺送過來。

“月娥,過來!看看這位,該叫啥呀?”二後生也喜歡自己這個侄女,就攬著她的頭,親切地低下頭問著。

“二娘(方言,二嬸的意思)!二娘真漂亮!”月娥很懂事,不光叫得對,還順口誇了一句,把夢蘭高興壞了,羞紅著臉,趕緊把這次回來買的一些糖果、花生瓜子啥的,塞到了月娥的棉襖兜裏,“哦,真懂事!你叫啥名字呀?幾歲了!”

“二娘,我叫月娥,大名郭菊蘭,今年八歲,上一年級了。二娘,你們啥時拜天地呀?這算是給我的喜糖嗎?”月娥嘴裏含著一塊牛奶糖,喜滋滋地說著話。她把糖塊塞到了嘴裏,但那張糖紙,也沒舍得扔,整整齊齊地在炕上鋪展開、疊平,小心地放在了兜裏。而且她也不客氣,接著撐開襖兜,把夢蘭給的好吃的都裝進兜裏了,怕裝不下,還撐開了褲兜子,示意夢蘭繼續裝。

這個神情,把屋裏的所有人都逗樂了,二後生也樂了,“是啊,哥嫂無情,但孩子是無辜的!”這麼想著,他從衣服兜裏掏出一張“大團結”(那時最大麵額的票子),給到了月娥的手裏,並叮囑她裝好,別丟了。

見月娥又過來叫吃飯,郭鐮刀知道這是大後生與蓮子的主意,就勸了句,“兒子,過去吧!不管咋說,他也是你哥,打斷骨頭連著筋兒。他們幾次三番地叫你,你再不去,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了。”在炕上坐著的曹德雲,也是經曆過曲折磨難的人,很懂理訓,此時,他也跟著勸,“小郭,別想那麼多了。別愧對了哥嫂的一番心意。去吧!咱們都過去!”說著話,他便張羅著下地,穿鞋。

二後生不想為難自己的父親,他知道父親夾在中間不好受,也理解父親不願意他們兄弟倆反目成仇,特別是看準嶽父也這麼勸說,便換了個臉色,拉著月娥的小手,“走!我們一起去吃飯。”

要說呀,大後生和蓮子兩口子,本性也並沒那麼壞。那時的壩上,實在是窮得很。人們都是靠天吃飯,一年雨澇三年幹旱,種的那點兒地,除了交公糧,勉強夠吃就不錯了。至於養的那點兒活物,賣了錢,也隻夠買個油鹽醬醋的,根本沒有啥結餘。大後生家庭這樣,蓮子也好不到哪裏去。她從小父親沒得早,跟著一個寡婦媽長大了,從小就沒有安全感,在她出嫁時,母親就教她要少吃多占,在婆家不能吃了虧,要厲害點兒,這樣才不受屈。於是,這也就養成了她的“刺頭兒”脾氣,像刺蝟一樣,嘴上不饒人,誰也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