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 未雨綢繆(1 / 2)

二後生結婚典禮的日子確定後, 一家人便開始忙乎了。

郭鐮刀上年歲了,也幹不了太多,就在家裏收拾院落,把那些雜草除了,重新打掃了一番。並且弄了些白土,用水泡了,拿著刷子把自己住的這間老屋刷了刷,這樣看著還白,還幹淨。而窗戶上糊的舊麻紙,也撕掉了,擦幹淨以後,又重新糊了一遍。而象征著喜慶的紅對聯,也找村裏寫毛筆字好的“秀才”,提前寫好了,隻等著鋪床(當地的風俗,典禮的前一天,也會邀請大家來提前慶祝)這一天,貼到門垛和窗戶上。

這兩天,因為自己家就一間房子,實在太小,郭鐮刀便找到大隊書記段玉寶,和他說了自己兒子二後生要典禮這事,希望段玉寶能幫著想個辦法,讓遠來的親家一家能暫住上幾天。“人家遠道而來,咱不能就讓人家在我那破房子湊合著,好歹人家還是個大領導,咱怎麼著,也不能太寒酸呀。您看看,能幫著想個辦法不?”

段玉寶,今年五十出頭了,人高馬大,在王灣子村當了近二十年的大隊書記了,也是個識文斷字的人,很明白一些事理。老郭提的這點事,不算啥大事,而且也是村裏的一件好事。於是,他當即答應了下來,把大隊部勻出兩間來,讓老郭的親家一家住。同時,他還主動問郭鐮刀,“張羅這喜事,定好總管了嗎?”

“沒呢,沒呢!臨年無日了,誰家都在忙著準備年貨,我正發愁讓誰給主主事呢?孩子們一輩輩,就這麼一回,咱也不能太不像話呢!你說是不?”經段玉寶這麼一提醒,郭鐮刀倒是一下子想起來,“總管”還沒落實呢。

總管是幹啥的呢?那時的壩上,婚白喜事,無論大小,都得需要個總管。對於婚事,媒人固然重要,但總管也尤其不可或缺。他根據東家的計劃,結合家庭情況,需要進行係統的統籌、安排、組織,布局、協調等,事多著呢。都說人窮是非多,別看壩上人家生活條件不行,但禮數也多著呢,譬如:在安排賓客們落座時,就很有講究,誰坐正席,誰坐次席,這可是要嚴格分清楚的。否則,席間很有可能會有輩分大、掏禮錢多的人發牢騷埋怨,甚至把飯桌踢翻了呢。那樣,本來都是開心的喜事,就會惹來不和諧的聲音,影響了整體效果。

“老哥,你要不嫌棄的話,那我就毛遂自薦,讓我來當這個總管吧。二後生這孩子,我也是看著長大的,也沒幫上個啥忙,這次,也算盡我一份力吧!”段玉寶很誠懇,也很熱情。要說呀,在王灣子村,段玉寶憑著自己的為人和威信,也給人家沒少當總管,這一套程序,他熟悉。

“哦,書記,那敢情好!那敢情好!”郭鐮刀忙不迭地地點著頭。總管這事,就這麼定下來了,這也算是婚事的樞紐部分。段書記出麵,老郭放心多了。於是,他倆敲定,在第二天上午,段玉寶到老郭家,一起把具體事項碰碰。

二後生呢,讓夢蘭在家裏待著,他和栓栓、平子、六虎幾個發小,開著車到鎮上買結婚的用品,多數都是吃的。當然,也有門簾的紅絲綾布、二踢腳和鞭炮,紅秋衣秋褲、煙酒糖茶,以及給準老丈人丈母娘的聘禮等,多著呢。

這幾天,看二後生開著三菱越野車回來了,村裏的小孩子有事沒事都圍著看,摸摸這兒,摳摳那兒,然後再對著鏡子照照自己,互相搶著看自己那副髒樣兒,喜歡得不行,也不舍得離去。之前,他們很少能看到這麼好看的車,偶爾見個郵遞員騎輛摩托,或者有綠色大卡車從村裏經過,他們都會追著跑好遠,就為聞那股汽油味,覺得新鮮。這下子,自己村裏停著一輛,還比之前的那些更豪華、更闊氣,就更勾起他們的稀罕勁兒了。

“你們不能碰,這是我二爹的車!你們萬一碰壞了,可賠不起!”此時的月娥,儼然一副小主人的模樣,神氣得很。

“嘿嘿,我們摸摸還不行?又摸不壞!”和月娥同年而歲的豆豆,是個愣頭愣腦的小男孩,整天和月娥在一起玩耍。此刻,他乞求著月娥,想讓她同意自己的做法,他實在是太喜歡這輛車了,他甚至盼著自己將來長大了,也能開上這樣的“豪”車。

“你隻能摸,不能碰啊!你可以,他們不行!”月娥嘴裏嚼著糖塊兒,順便給了豆豆一塊兒,但卻舍不得再給別的孩子。

當二後生拉著人,發動著車時,月娥、豆豆這一幫小孩子,就站在車後邊的不遠處,等著追汽車,聞那股汽油味兒,看誰跑得快,看誰能追得上。但是,他們哪裏能追得上呀?車一溜煙兒跑遠了,他們這幫孩子便悻悻地,互相打鬧著,一起扭頭回來,在院子裏開始玩“跳方”了。

而蓮子,從那天和二兄弟說開以後,心裏一下子豁亮多了,原來的小紅臉蛋更顯得紅了,就像是她自己要結婚似的。她去村裏的供銷社又買了些新棉花回來,叫上了和自己要好的秀蘭,也就是平子媳婦,兩人把炕上收拾幹淨後,把褥子麵和被子麵鋪展開來,邊聊著天,邊在上邊絮著棉花。這兩人做針線活兒,都很拿手。隻見他倆把那褥子和被子的棉花絮得厚薄均勻,像一層層潔白的雲彩,然後蓋上麵子,指頭上戴著頂針,大針眼兒認上了白線、雙股,但最後為了讓針線頭小些,這樣看著好看,在被麵上隻留下單股線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