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風鈴(1 / 3)

番外一·風鈴

年初五, 劇組放了個小假,江近不巧回了首都。木蕭跟趙佩佩在臨店周邊轉了轉, 趙佩佩直打哈欠, 兩人便回房間補覺。

木蕭並不困, 站在窗邊, 一邊做幾個伸拉動作, 一邊想著事情。

這件事情困擾她已久,有人明明知道答案,卻始終不肯告訴她。那就是她從前究竟是如何跟江近認識的。

江近說過,他們並非一麵之交, 但木蕭思來想去, 還是想不起自己曾有這麼一位道士朋友。

當時,她弱弱地提問:“不會是你曾經追殺過我吧?”

江近默然一會兒:“不是。”

還有什麼可能呢?道士跟妖怪,還會用什麼方式見麵?

幾百年前, 她曾在街邊支了個畫攤,替來來往往的客人畫像, 莫非是那時候?

也不對,像江近這樣品貌的男人,縱然隻是擦肩而過, 木蕭也會記得的。

如果自己認認真真地描摹過他的樣子,就更不可能忘記了。

再往遠了想,木蕭的記憶就混亂了。

其實大多數妖怪都是如此,就好比人長大了,自然會忘記一兩歲年紀的事。事情太久遠, 即便印象深刻,也是會被時間磨平。

正壓著腿,木蕭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王道士!

對了,他還說要替她打探當年那隻畫皮的事!

木蕭連忙點開王道士的對話框,發去一個笑臉:[王道長好]

那邊秒回:[木小姐好!]

木蕭剛在鍵盤上打完回複,就看到王道士那邊發了一串消息過來:[木小姐,您上次托我打聽的事情,其實已經有眉目了。]

[本來該早點和您說,但前些日子我們道觀正值換屆大選,一忙給忙到現在,我記性又不好,就給忘了。您這一找我,我才想起來]

[當時,那隻畫皮女妖怪說,她要找的道士,叫’安靜’,還是’阿靜’……反正就是這一類的詞。哎,故事太久遠了,都是口耳相傳下來的,口音可能不準。]

[不知道對您有沒有幫助?要不我再去查查?]

安靜?

阿靜?

該不會是……阿近?

電光火石間,木蕭渾身一個激靈。

她聽見空氣裏有一串風鈴聲響起,在那陣叮叮當當的鈴聲中,山清水秀的畫卷驀地在眼前鋪展開來。

白牆黑瓦的道觀裏,有個小女孩脆生生地叫:“阿近。”

對方不應,她複又叫:“阿近,阿近。”

像頭頂樟樹上的蟬鳴聲似的,一聲接一聲。

對方終於不耐煩,放下手裏的一卷書,稚嫩的臉龐上,眉頭微微擰著:“你又打擾我看書,師父明天就考我,萬一我不合格怎麼辦?”

小女孩做個鬼臉:“你才不會,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記這些東西,從來都很擅長,根本不需要背這麼多遍。你就是不想陪我去後山玩。”

“……後山裏都是妖怪。”

“我也是妖怪。”小女孩不服氣地叉腰。

“你不一樣,”小男孩說,他又重複一遍,“你和它們不一樣。”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我有哪裏不一樣?”

“你從小長在道觀清淨之地,受我白雲觀清風教化,與你的同類當然是不一樣的。”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蒼老而慈祥的聲音,“所以木蕭,要一直做個好妖怪啊。”

-

那是什麼?

木蕭怔然,記憶片段悄無聲息地從腦海裏滑過,到這裏戛然而止。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頸間的那條項鏈。

手伸到背後解下來,細細的一條鏈子蜿蜒地躺在手掌,吊墜恰好在手心,是個風鈴形狀。

江近說,是很多年前看到,為她而買的。

莫非,記憶裏那兩個小孩就是他們?

不會吧?

木蕭滿臉黑線地想,虧她先前還往愛恨糾葛、失憶車禍方麵去想了,沒想到居然是童年時代的事。

怪不得她不記得。

初初化形的妖怪,都是憑本能行事的。喜怒哀樂、喜歡誰不喜歡誰,這些情緒都是在人群之中習得。

剛到人世,都是懵懵懂懂,對旁人來說再深刻、再難忘的事,也不過是她們記憶中的一小片羽毛。

如果她跟江近真的在那麼小的時候就認識了,她現在不記得江近的原因,很可能就是……真的忘了。

……還不如別想起來呢。

顯得自己沒心沒肺又健忘。

木蕭鬱悶地趴回了床上。大概是上午累了,她原本想的隻是休息一會兒,誰知一挨被子,便睡了過去。

夢裏,又回到了那片青山綠水的地方。

蒼勁有力的“白雲觀”三個大字底下,小木蕭很頭大地在係道袍的帶子,她不會打結,係了很久,帶子還是一團亂。

稍遠處的小江近看見,歎了一口氣——自從從深山野林裏撿回這個不穿衣服的女妖怪,他歎氣的頻率就格外頻繁——認命地走過去,替她把帶子係好。

“我是妖怪,妖怪都是不穿衣服的。”小木蕭不肯承認自己的沒用,反而理直氣壯,一副並不覺得可恥的模樣。

“胡說。”小江近淡淡地說。

“真的!”

“……”

傍晚,兩人回來的時候,小木蕭手裏多了一本書。

她靠在牛車的稻草堆上,牛車走起來一晃一晃的,她很輕蔑地晃著書說:“我們妖怪都是不讀書的。”

再說,她下山明明是闖蕩江湖去的,為什麼要跟這個老板著臉的小道士在一起?

一點都不可愛。

“你看看。”小江近眼皮也不抬。

左右也無聊得很,她翻開一頁來。

原來並不是想象中密密麻麻的文字,而是各種各樣的插圖,有青麵獠牙的凶獸,也有嬌俏可人的美女,還有形狀怪異的茶壺,小木蕭勉強認出了“妖怪”兩個字。

難道這是一本講妖怪的書?

有點意思。

她一頁一頁地看下去。看了許久,她終於放下書,嚴肅道:“你說的沒錯。”

“嗯?”

“妖怪真的也穿衣服。”小木蕭終於接受了自己的一身道袍,隨即又疑惑起來,“奇怪,為什麼後山的那些不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