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歌聲
如冬日的飄雪
覆蓋了阿壩的草原
你的目光
如春日的陽光
彌漫了八月的天空
接著,我又在這冊書封底的環襯上,看到了下麵的文字:
你看你看,小妹,寫著寫著,眼淚就模糊了我的視線。阿舒,我常給你說,繪畫是我生命的一部分,那是我生命的再現,可我知道給我這力量的,是你。你看我手下的這些畫,這些天我畫遍了阿壩城外所有的寺院,屬於黃教的卡西寺和格爾登寺,屬於苯教的多登寺和郞依寺,還有屬於覺囊的塞格寺。我告訴你,我今天,就是從阿壩縣城東南的塞格寺步行一個小時,到縣城東北角的郞依寺的,我整整走了一個小時,渾身汗津津的。可是我心裏高興,我懷裏揣著你的信來到這坡地上,在高原八月的陽光下看你的信,真是我生命裏最幸福的事兒,和我的繪畫一樣的幸福的事兒。阿舒,你知道嗎,阿壩縣城周圍集中了藏傳佛教現有的所有派別,這包括剛才我給你說過的覺囊,還有藏族最原始的笨教。當地人總是會幽默地說,他們這裏有三多:僧人多,生意人多,毛驢多。我是多麼希望這一刻你坐在我的身邊,看我繪畫,看著畫下那片建在不遠處坡地上的寺院,看我把我的心血凝聚到那些畫作裏。不,這些畫裏,同樣也有你的心血,我把我們的愛融入到這畫麵裏,再過一些年,我想這些繪畫作品一定會因為我們的愛,而放射出燦爛的光芒,你說,有了這些我們還需要什麼呢?阿舒,在這一刻,在我坐在阿壩城外郞依寺外側的坡地上,給你寫信的這一刻,你正在幹什麼呢?你是正在參加一個你討厭的學術會議,還是正在觀看一個二流的畫展?你是正在趕寫明天的娛樂新聞,還是正在審讀明天報紙的稿件?趕寫明天的娛樂新聞,還是正在審讀明天報紙的稿件?我的上帝呀,果真不錯,就是她!難道還有另外一個在報社工作的桂舒?要慎重,慎重!萬一不是《錦城日報》呢?我不知道。但是,你一定感受到了我這來自青藏高原的思念。等著我,阿舒,再有半個月,我就回到你的身邊了,到那個時候,我就有足夠的作品辦一個你想看的展覽了,還由她寫新聞嗎?你說,我放在哪兒辦呢?是北京還是上海?到時我聽你的,你可以隨意去采訪,果真!但是,要慎重,如果不是《錦城日報》呢?到那個時候,我們就可以整天廝守在一起了……
你的一望無際的秋水!從中原流向壩上的秋水!
要慎重,慎重!如果不是《錦城日報》的桂舒,我怎麼向江局長交待?他可是陸浦岩的人,他的政治生涯可不是一個副市長就到了頭的,遠處還有市長等著他,還有市委書記等著他,或者還有省廳的廳長的位置等著他。我知道,他可是不允許有一星點的差錯,特別是在陸書記這兒,如果真的是陸浦岩的妻子呢?這對江局長又有什麼用呢?當然有用!肯定有用!不過,要慎重,慎重!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撫摸著手中這本由江西美術出版社2000年2月出版的《印度壁畫》,這真是一本印刷精美的書籍,如果真是陸浦岩的愛人,對我會有什麼樣的幫助呢?不想這些,不想,不就一個副局長嗎?誰想爭誰爭,我恁良心。這是什麼書?《虢國墓地的發現與研究》?虢國墓?三門峽的虢國墓嗎?是的,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0年7月出版。虢國羊肉湯,我第一次喝虢國羊肉湯是在什麼地方?在安陽,中州路。安陽也有中州路?真是巧合,中州路潁河大橋,黃秋雨落水的地方,可那是粟楠的老家。2003年9月,我和小範去安陽辦一個案子,就住在那家羊肉湯館對麵,我們先去渴了一次,小範說得勁。湯真的不錯,清淡,味道鮮美,肉也挺多,粉條吃到嘴裏爽滑筋道。那裏的肉夾饃也不錯,況且價格也不貴。可是三天沒下來,我就流鼻血了。羊肉湯上火,看來是真的正宗。沒想這虢國出在三門峽,是西周時文王兩個弟弟的封地,哦,“輔車相依,唇亡齒寒”的典故,講的就是他們。這些有用嗎?沒用,我現在關心的是黃秋雨留在這書上的文字,我要確定這個桂舒是否就是那個桂舒!和我在《印度壁畫》裏看到的一樣,黃秋雨寫給桂舒的文字,同樣寫在這本書封麵和封底環襯頁的正反兩麵上。這是一種米黃色的帶壓紋的紙,可能黃秋雨使用的是一支專門畫速寫用的筆,那些文字的線條比較粗,所以寫在這上麵的文字,也比我在《印度壁畫》一書裏的大,看上去就像一幅書法作品:
阿舒,我的心肝,今天是六月十日,三十年前的這一天,已經在我的記憶裏消失,在那個遙遠的日子裏,我不知道我正在做什麼事情,但我多麼希望這個十二歲的少年,持著憂鬱的麵孔朝著西方沉思。正是那一天,在一個靠近潁河名叫逍遙鎮的地方,有一個女嬰哇哇降生到人世,逍遙鎮?這不就是陸浦岩妻子林桂舒的老家嗎?沒錯,她就是逍遙鎮的!哦,我明白了,6月10是林桂舒的生日,對,是她的生日!30年前有一個女嬰哇哇降生在人世,林桂舒是六月的生日嗎?30歲,如果沒錯的話,林桂舒今年應該34歲,或者35歲,這說的是她30歲的生日?當她第一聲哭啼穿過遼闊的空間,傳到那個十二歲男孩身邊的時候,他突然感到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紅光,把他圍住了。這紅光在後來漫長的二十八年裏,一直把他沉陷在一種渾沌的狀態裏,這種情景的呈現,使得他在這漫長的時光裏,遺忘了對那女嬰哭啼的感應,他和她在各自不同的天地裏,進行著獨自的生活,但有一點請你相信,阿舒,我的人,他們都在默默地,為二十八年後的相見做著準備。他們讀書,他們思考,他們經曆,在某種程度上,他們的心靈早已相通,他們隻是等待著一個機遇。可是機遇卻來得那樣遲。在這之前,他們本來生活在同一個名叫錦城的城市裏,他們也各自知道對方的存在,一個是錦城有名的畫家,一個是《錦城日報》副刊的名編,《錦城日報》?就是她!林桂舒,毫無疑問,就是她!他們怎麼會不知道對方呢?可是他們就是沒有相見的機會,上帝偏偏把這相遇,安排在遠離錦城的信陽,那個名叫獅河賓館的地方,你說,這不是上帝的預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