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毒之人(12000+)
北堂淩從小到大,慧智,桀驁,唯一不曾學會的,便是怕字!
但是現在,獨孤珍兒竟然說他是膽小鬼!
定定的,冷凝著清風細雨中,傲然坐身馬背上的天之驕女,他濃眉緊皺著,怔仲許久,最後颯然抬眸,轉身迎向獨孤蕭逸漆黑如墨的瞳眸之中。
獨孤珍兒說的沒錯,沈凝暄原本就是獨孤宸的皇後,現在不也即將成為這個男人的王妃了嗎?既然他獨孤蕭逸都爭得,為何他卻不能?!
思緒至此,他眼底複雜的情緒,變了又變。
即便……
深知此刻那個人,正在生死邊緣徘徊。
即便……
早已下了決心,要把她毀掉!
但是此刻,他真的猶豫了!
“北堂淩!”
獨孤蕭逸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北堂淩內心的掙紮,聲沉若水的低喝一聲,他猶如一個王者般,睥睨著眼前的落敗者,“若你有本事,大可與我爭上一爭!”
聞言,北堂淩身形一震,心中一時間既驚,又怒,更摻雜著一絲絲不服氣,在如此紛亂的情緒控製下,他整個人不禁向後退了一步!
“王爺!”
察覺到主子的異樣,藍毅連忙伸手,在他背後扶了一把,麵色凝重的看著他。
“爭上一爭又何妨?本王擔心的是,今日即便本王放過你,你獨孤蕭逸來日也沒命跟本王爭!”冷然一笑,北堂淩緊緊咬牙,沉眸望著獨孤珍兒,他滿是自嘲的輕勾薄唇:“燕國大長公主果真名不虛傳,今日北堂淩算是見識了!”
“好說!”
獨孤珍兒盈盈一笑,在夜色中,猶如盛開的海棠,搖曳生姿。
“北堂淩!”
雖知北堂淩此刻必定心緒複雜,但獨孤蕭逸心中,心係沈凝暄,再等不到片刻。冷言出聲,他以手中碧玉簫直指北堂淩,周身肅殺之氣升騰:“如今她身中劇毒,生死為卜,你若再敢阻攔,害她有個三長兩短,本王敢篤定,不管你跟誰有什麼交易,他日燕國和新越……必定兩國交惡!不死不休!”
聞言,北堂淩心緒驟變,麵色瞬時萬分複雜!
“小姑姑,走!”
在北堂淩稍一遲疑之時,獨孤蕭逸身形一閃,快速躍上馬背,不曾有過絲毫猶豫,他直接一鞭子甩在獨孤珍兒的坐騎身上,駕馬朝著北堂淩和藍毅等人所在的地方奔去。
“齊王,你欺人太甚!”
見獨孤蕭逸與獨孤珍兒馭馬如風,直往北堂淩所在之處奔襲而來,藍毅暴怒一喝,抬劍便要毫不客氣的刺向他身下的坐騎!
“住手!”
北堂淩出手快如疾風,一下子緊握藍毅的握劍的手腕,身形微傾,他帶著藍毅躍身向路邊一轉,對自己的手下沉聲怒喝道:“全都讓開!”
“王爺!”
眼看著北堂淩退讓,藍毅的聲音稍顯急躁,對他無奈低吼一聲!
但,不管他再如何氣惱,北堂淩卻麵色如昔,一直不曾放開緊握著他手腕的大手。
見他如此,他的屬下皆都快速讓路。
獨孤珍兒見狀,眉心一皺,直接策馬向前。
眼看著獨孤珍兒遠去,獨孤蕭逸麵色微緩,眸色卻仍舊冷冽如冰的看著北堂淩:“她身上的毒……”
事已至此,北堂淩自然知道,無論再如何藏掖,自己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但是,麵對獨孤蕭逸的問題,他卻心中苦笑,連帶著聲音都透著濃濃的苦澀:“她所中的毒中,本王隻能解三種,但這三種,必須要在其他的毒全解之後,方可有解……”
聞北堂淩如此言語,獨孤蕭逸心下一凜!
早知道沈凝暄深諳醫術,卻仍舊中毒一事,不會太過簡單,如今聽聞北堂淩所言,他的整顆心瞬間高懸!
顧不得再問,他直接策馬,亦快速向前,朝著皇宮的方向馳騁而去!
“王爺!”眼睜睜的看著獨孤蕭逸一路遠去,藍毅的臉色異常鐵青:“您現在放他們走,如何跟宮中那位交代?退一萬步來講,若事後他們反咬我們一口,落我們個毒殺朝陽郡主之罪,我們又該如何行事?!”
“閉嘴!”
北堂淩低嗬一聲,俊臉上卻讓人看不出喜憂,眸色深沉的站於夜雨之中,微涼的雨絲,打濕了他的發,浸濕了他的衣,他隻是在許久之後,怔怔的放開藍毅的手,而後驀地緊咬牙關,冷著一張俊臉,一言不發的轉身抬步,朝著皇宮方向走去。
心機深沉如他,自然知道,獨孤珍兒和獨孤蕭逸如此一走意味著什麼。
但是,就在方才,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那便是,他現在,要讓沈凝暄活著。
因為,隻有她還活著,他才能去爭!
如若不然,在感情之上,他必然是個失敗者。
而他,他容不得自己做個失敗者!
之餘對沈凝暄下毒一事,隻要沈凝暄活著,便一切可以從長計議,他相信無論是獨孤宸還是獨孤蕭逸,亦或是沈凝暄,都會以大局為重!
心中思緒,想到沈凝暄,再想到她此刻的情形,想到那幾種毒藥摻雜之後,中毒之人所要經受的一切,北堂淩心中鈍痛不已!
正是這種痛,讓他抬手撫上自己的胸口,不禁自嘲一笑!
北堂淩啊北堂淩!
想不到你也有心痛的時候!
如此,也好!
最起碼你知道,你還活著,你還不算太冷血!
遠遠的,怔在原地,看著北堂淩僵直挺拔的背脊,藍毅心下微痛,隻見他怒吼一聲,將手中長劍重重擲在地上。
哐啷一聲!
長劍落地後與地上的碎石碰撞,發出一陣清脆的劍鳴。
聽到身後的劍鳴聲,自然可以想見藍毅的氣急敗壞,北堂淩不曾回頭,亦不曾停下腳步,他隻是迎著微涼的夜風,一直行走於漆黑的夜色之中。
此刻,他需要靜一靜!
一個人,找個安靜的,沒有人煙的地方,好好靜一靜!
“王爺,你應該沒有真心對待過誰吧?!”
“沒有,你從來沒有!”
……
腦海中,忽然響起進宮那日蕭依兒在輦車與自己說過的話,想起她說話時的神情和樣貌,北堂淩唇角一勾,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隻自嘲一笑間,他本就俊朗的容顏之上,一片淒然絕美!
自懂事以來,他生活的環境之中,便到處都充斥著爾虞我詐,和那些從不見光的流血傾軋,在他身邊的人,即便表麵和睦相處,實際上也是利用和被利用的關係!
蕭依兒,亦或是該稱她為沈凝暄。
她說的一點都沒錯!
從小到大,他從不曾真心待過誰!
試問,一個生於宮廷,被自己生身母後利用多年孩子,在長大成人之後,又豈會去真心對待別人!
是以,過去,他從來不曾真心對待過誰!
因為他覺得,誰都不配他真心去對待!
但她,卻是個例外!
腦海之中,忽然閃現從新越走來與她一起相處的點點滴滴……彼時,他雖身負重傷,但看到她的笑,他會跟著笑,被她整的痛死,他卻仍舊甘之若飴!
因為,他的生命中,從不曾有過她那樣的女子。
她明媚,機敏,聰慧,活潑,就像是忽然出現在他生命之中的一縷陽光。
這縷陽光,照亮了他的心,讓他第一次想要將一個女子留在自己身邊,想要真心對待於她。
可是,到頭來……卻又是這樣一個結局?!
他受不了他是沈凝暄,更受不了她要嫁與別人!
心中思緒百轉,唇角的笑,越發淒然,北堂淩的記憶,從那一年的楚陽之行,再到今年的燕京之旅,從淮山寺院的第一眼,到悅瀾宮中,她憤而離去的最後一巴掌!
“沈凝暄……蕭依兒……”
心心念念,將口中的兩個人,在腦海中慢慢融為一人,想起那雙明亮璀璨的眸,他唇角輕斂,自口鼻之中,嗤嗤然一笑:“你這個傾世小騙子,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騙了我的心!現在……你贏了!”
語落,他停下腳步,迎著落雨,忍不住仰天長嘯:“啊——”
“王爺!”
聽著北堂淩的怒喊長嘯,藍毅麵色凝重,卻還是躊躇上前:“王爺,我們該動身前往吳國了!”
聞言,北堂淩麵色微冷。
視線微轉,他凝向藍毅:“你覺得,本王做的對嗎?”
藍毅聞言,麵色瞬時一陣灰白:“王爺覺得對,便是對的,隻要王爺不後悔!”
“本王後悔了!”
淡淡的嗓音,清越動人,北堂淩迎著微雨,淒然一笑:“後悔為了不給自己退路,聽了那女人的話,以至於到現在……解不了她身上全部的毒!”
藍毅聞言,語塞……
北堂淩斂目,輕歎:“獨孤珍兒,別讓本王失望,一定要救活她!”
————紅袖添香作品————
夜,微涼。
皇城外,梟青和梟雲早已奉旨帶人趕來接應獨孤蕭逸和獨孤珍兒。
見獨孤蕭逸與獨孤珍兒一行人順利抵達,他不曾上前,隻直接翻身上馬,緊隨他們一起進入皇城。
“朝陽郡主現下怎麼樣了?”
耳邊,風聲呼呼,獨孤蕭逸略一側目,語氣有些急切的問著身邊稍微靠後的梟青。
“不是太好!”
沉聲回了獨孤蕭逸的問話,梟青麵色凝重的轉頭看向身前的獨孤珍兒:“幸好不久前大長公主的師傅趕到,此刻她已然替朝陽郡主施針續命,道是隻能拖延一個時辰,隻等大長公主趕到可有極好的解毒良藥,屬下眼下便是奉皇上之命,前來接應大長公主的。”
“一個時辰?”
初時,聽聞鬼婆在,獨孤珍兒高懸的心剛剛落下,可是當她聽完梟青的話後,卻忍不住眸色微變,心思微轉,心知師傅的話,十有八~九不會錯,她一手握緊韁繩,抬手之間,便拔下了頭頂發簪,不等獨孤蕭逸和梟青反應過來,便見她手腕一轉,驀地將發簪狠狠插在馬背上!
“大長公主!”
眾人見狀,皆都心神大駭!
但,卻誰都來不及阻止!
隻下一瞬間,獨孤珍兒身下的馬兒吃痛嘶鳴一聲,便像瘋了一般,快速朝著前方狂奔而去。
“追!”
在她身後,無論是獨孤蕭逸,還是一路護送他到城外行宮的朱雀,皆是麵色一沉,紛紛策馬揚鞭拍身下的馬兒跑到更快些!
須臾,眾人以最快的速度一路暢行入宮,終至長壽宮前。
但獨孤珍兒所乘坐的馬匹吃痛,瘋了一樣的跑,即便她拚命的勒著韁繩,卻仍舊不見停勢!
顧不得許多,她眸色一凜,腳下猛地一蹬馬鐙,隨即身形一提,直接從馬背上縱深跳下。
“小姑姑小心!”
獨孤蕭逸見狀,麵色一變,想都不曾多想,隻見他同是腳下一蹬,隨即身形一縱,趕在獨孤珍兒落地之前,穩穩的墊在她的身下!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