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掉了親生兒子小白狗嘎嘎的白獅子嘎保森格在撲向神山獅子岡日森格之前,就已經意識到這是一場自己有生以來遭遇的空前殘酷的惡鬥。
它們對峙著,都用鋼錐般的眼光盯著對方的脖子。脖子是關鍵,雙方共同的想法是:咬住對方的脖子和不讓對方咬住自己的脖子。無論是咬住對方的脖子,還是不讓對方咬住自己的脖子,都需要電光石火般的速度,需要天神的力量和魔鬼的技巧。它們沉默著、窺伺著,鴉雀無聲。
觀看這場廝殺的人們似乎比廝殺的雙方還要緊張,直眉瞪眼地看著。包括不想讓它們廝殺的麥政委和想讓它們廝殺的父親,都隻用眼光交流著,誰也不說話,好像一說話局麵就會改變,就必然會有一隻藏獒倒在地上。
那麼屁股呢?岡日森格突然想到,當你咬住對方的脖子時,對方肯定也會咬住你的脖子,但當你咬住對方的屁股時,對方就不一定能咬住你的屁股了。不致命的屁股和致命的脖子都會流出鮮血來,當皮開肉綻,當血色漫漶,對方的屁股不也一樣會讓對方威風掃地嗎?而對藏獒來說,威風和尊嚴是一回事,尊嚴是無價的,一旦你沒有了尊嚴,那你就完蛋了,就不是藏獒了。不是藏獒的藏獒,不死也等於死了。
岡日森格撲了過去,速度之快僅夠嘎保森格張開嘴齜出牙來。它直撲對方的喉嚨,對方自然早有準備,身子一扭就躲了過去。但就在這時,就在離嘎保森格很近的地方,岡日森格再一次奔躍而起,飛出的牙刀絲毫不怕丟臉地紮進了對方的屁股,接著大頭猛然一甩,整個身子嘩地一下旋出了一個標準的半圓。
人們驚叫起來。白獅子嘎保森格疼痛得抖了一下,狂吼著扭過頭來咬它。岡日森格迅速擺動著,對方從右邊回頭咬它,它就往左邊擺動:對方從左邊回頭咬它,它就往右邊擺動。它始終和嘎保森格一前一後地站在一條線上,虎牙越來越深地攮在對方的屁股上,直到開裂出一個“人”字形的大口子。血流了出來,半個屁股馬上紅了。嘎保森格見扭頭回咬無效,便奮力朝前跳去。它跳,後麵的岡日森格也跳.跳了好幾下才擺脫對方的撕咬。
此刻,岡日森格又發動了一次伴隨著嘯叫的進攻,從態勢上判斷仍然是直指對方脖子的。白獅子嘎保森格用以牙還牙的拚命姿態迎頭而上,卻迎了一個空。岡日森格轉向了,它冒險地用前爪蹬了一下對方的肩膀便順利完成了空中轉向的動作,然後再次撲向了嘎保森格的屁股。這一次它一口咬住了對方的尾巴,而且是硬邦邦的尾巴根部。招數跟上次是一樣的,它左擺右擺始終和嘎保森格一前一後地站在一條線上,嘎保森格回頭咬不著它,隻好跟上次一樣奮力朝前跳去,這一跳不要緊,它把自己的尾巴跳掉了。
仿佛是為了戲弄對方,也為了炫耀自己,岡日森格叼著血淋淋的嘎保森格的尾巴跑起來。在嘎保森格怒極恨極的咆哮聲中,它昂起頭,沿著一個能夠讓對方看見又不至於一撲就到的半圓,跑了好幾個來回,然後停下,丟掉對方的尾巴;一邊瞪起眼睛防備著嘎保森格的反撲,一邊翹起自己的尾巴,嘲笑似的搖晃著。
白獅子嘎保森格有點亂了,首先是心亂。藏獒之間堂堂正正的打鬥是不咬對方屁股的,咬屁股是丟臉的,可岡日森格居然不怕丟臉,光咬屁股而對脖子熟視無睹。既然這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撲咬對方的屁股呢?不,不能這樣,是藏獒就必須保持藏獒的風度。咬人家的屁股算什麼?小流氓一個。
不,不是對脖子熟視無睹,而是還沒有到咬爛對方脖子的時候。不過現在已經到了,當岡日森格又一次風暴一樣撲向嘎保森格的脖子,而嘎保森格以為它又要聲東擊西撕咬自己的屁股,趕緊掉轉身子躲避時,岡日森格卻絲毫沒有改變方向,利牙直搗對方的喉嚨。到底是了不起的白獅子嘎保森格,在幾乎不可能做到的情況下保住了自己的喉嚨。但喉嚨旁邊的粗大筋絡卻大受損傷,岡日森格的利牙毫不留情地洞穿了它,然後撕開了一個菱形的大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