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千林看著麵如骷髏的小田君,禮貌性地點點頭。
小田君轉身朝著裏麵走去,此時,唐千林才低聲問:“日本人?”
易陌塵道:“對呀,日本人,在這裏,最好的外科醫生都他媽是日本人。”
易陌塵往門內走去,走了兩步,意識到唐千林沒跟上,轉身看著依然站在那兒的唐千林道:“怎麼了?”
唐千林微微搖頭:“我不相信日本人。”
易陌塵走回去:“他是例外,他和其他的日本人不一樣,他是日本的通緝犯,現在關東軍還滿東北地找他呢。”
唐千林皺眉:“為什麼?”
易陌塵往裏麵看了一眼,壓低聲音:“因為愛情。”
唐千林道:“什麼?”
易陌塵解釋道:“他以前是關東軍的軍醫,少佐軍銜,來到中國之後,愛上了一個女人,但這個女人有通共嫌疑,被憲兵隊抓走了,然後送到了防疫給水部隊被當作試驗品弄死了,小田君為了替愛人報仇,隱忍了一年多,終於找到了一個報仇的機會……”
那年流感暴發,小田君和其他軍醫被委派治療,小田君臨時更換了藥物,毒死了同行的軍醫和大批的日本憲兵,還將當年主導抓走自己愛人的憲兵隊軍官折磨了一天一夜。
易陌塵低聲道:“你知道那名軍官被發現的時候變成什麼樣了嗎?”
唐千林微微搖頭:“我不知道,但我現在知道,這個小田君是個瘋子。”
易陌塵卻是笑道:“別忘了,我也是瘋子,你也是,三個瘋子湊一塊兒往往能做出讓人出乎意料的事情來。”
唐千林問:“他可信嗎?”
易陌塵道:“他的命在我手裏,他走出這座宅子就是死,而他不想死,他現在最大的興趣就是《科學怪人》。”
唐千林皺眉:“什麼東西?”
“那是一本英國小說,寫一個醫生用某種奇怪的手段,將死人複活的故事。”易陌塵轉身朝著裏麵走去,“所以,他現在最大的興趣就是研究各種屍體,不管是人還是動物的。”
唐千林跟在後麵,半天就說了兩個字:“瘋子。”
易陌塵笑道:“他的目的就是要複活自己的愛人。”
易陌塵話音剛落,兩人就走進地窖最裏麵的房間,房間內的溫度與外麵相差不大,雖然在地下,卻無比幹燥,看樣子當年易陌塵的祖輩在挖掘修建這個地窖的時候,就使用了某種特殊的辦法。
不過,房間內那些各式瓶罐容器,以及散發出來的怪異氣味讓唐千林感覺很不舒服。
容器中裝的都是動物的屍體,要不就是被泡得發白的人類肢體,最可怕的是,在小田君的辦公桌上擺著一個巨大的透明容器,其中裝著一顆長發女人的頭顱。
“小田君?”易陌塵沒有看到小田君的蹤影,然後看著那個容器中的頭顱,對唐千林低聲說道,“看到沒?那個就是他愛人的頭,我們想盡辦法就找回來這麼一顆腦袋。”
唐千林依然說了那兩個字:“瘋子!”
容器中女人的長發遮住了她半張臉,讓唐千林隻能看清楚女人右側閉上的眼睛,當在溶液中的頭發漂動開的時候,唐千林終於看清楚,女人左側的眼睛卻是睜開的,不,準確地說是瞪大的。
看到女人頭顱瞪大的左眼時,唐千林不由得渾身一震,趕緊將目光移開。
同一時間,偽滿保安總局哈爾濱保安局第二科辦公室內,因為突擊檢查的關係,特務們正忙著將自己的個人物品擺在辦公桌上,而此次負責檢查的全是日本中尉級別的軍官,這些來自關東軍情報部的檢查人員不時將他們認為的違禁品扔在地上,並高聲嗬斥著違禁品的擁有者,甚至動手毆打。
在場所有人都忍氣吞聲,就連第二科科長李雲帆都隻是站在旁邊默默地擺弄著自己的盆栽。
角落中,高矮兩個特務正在那兒低聲議論著。
高個兒特務道:“媽的,我們到底算什麼呀?隔三岔五就來突擊檢查,我們還不如警察署那些人呢,大晚上的還把咱們叫回來查,真他媽的。”
矮個兒特務道:“是呀,前段時間來的是滿鐵調查部,今天來的是關東軍情報部,上個月更有意思,連日本內閣情報局都派人來了。”
高個兒特務看了一眼遠處正在檢查的日本軍官:“聽說,日本陸軍方麵又成立了一個竹機關。”
矮個兒特務詫異:“竹機關?也是幹情報的?和梅機關有什麼關係?”
“梅機關那是上海的。”高個兒特務看著遠處,“聽說竹機關雖然也是幹情報的,但和我們不一樣,層次要高很多。”
矮個兒特務吐了口氣:“反正,別和我們扯上關係就行了。”
高個兒特務歎氣:“所謂的突擊檢查就是防諜,你還不懂呀?”
矮個兒特務道:“我知道,但是也沒有防得這麼頻繁呀。沒事就來,這不就是有病嗎?”
李雲帆咳嗽了一聲,兩名特務立即閉嘴,其實兩人所說的事,在李雲帆心中也是最大的疑問——為什麼要頻繁進行突擊防諜工作?而且一次比一次嚴厲,這並不符合日本情報機關的一貫做法,按理說,他們相反不會做這些事情,而是靜待內部的奸細露出馬腳。
難道是有什麼特殊行動嗎?
李雲帆剛想到這兒,第八科科長錢斯年出現在了門口,對他使了個眼色。
李雲帆放下手中的剪子,用毛巾擦了擦手,這才走出門外,來到走廊上。
錢斯年遞給李雲帆一支煙,李雲帆搖頭:“戒了。”
錢斯年自己要點,也被李雲帆按住,李雲帆道:“這一層不準抽煙,你忘了?”
錢斯年點點頭,把煙放了回去,又探頭朝著辦公室裏看了一眼,這才回頭道:“還沒檢查完?”
李雲帆搖頭:“沒有,讓他們檢查吧,我都給手下交代了,以後除了必需品,什麼玩意兒都不要留在辦公室。”
錢斯年苦笑道:“那下一步,就得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