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程心裏很是不快,但還是強忍著道:“是,小……小姑媽。”
聽到唐子程叫自己小姑媽,賀晨雪臉上終於有了笑容,但就在她轉身上樓的那一刻,她心裏卻有些隱隱作痛。
賀晨雪上樓走到書房前,站在那兒安靜地聽著,同時將仆人端來的托盤拿在手上,示意自己送進去。
書房內,柳謀正坐在那兒抽著雪茄,笑看著馬延慶道:“馬王爺,你要的人和裝備,我都已經準備好了,什麼時候用都可以。”
馬延慶背著手站在窗戶處:“暫時不用,你暫時把這些人藏起來,不要讓他們露麵,需要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
柳謀正起身走到馬延慶跟前:“今兒早上,我聽到一個消息,說有人在半路上伏擊了皇軍的火車。”
馬延慶側頭看著柳謀正:“怎麼?你認為是我做的?”
柳謀正打著哈哈道:“怎麼會,我就是和您閑聊呢,不知道誰膽子這麼大,竟然敢去伏擊皇軍的火車。”
馬延慶則是冷冷道:“柳掌門的消息挺靈通的,昨晚發生的事,今兒就知道了,看樣子,關東軍方麵你有不少朋友呀?”
“也算有些朋友吧,給點薄麵,畢竟這麼大的事,必須撒開網來調查,要知道,我們八相門現在也屬於保安局的一分子。”柳謀正依然是滿臉笑容,“馬王爺,我思來想去吧,覺得您給我那委任狀,對我來說,有點過了。”
馬延慶皺眉:“過了?什麼意思?柳掌門直言吧。”
柳謀正看著自己手中的雪茄:“我不願意做個文官,既然我和保安局已經有關係了,您看,我是不是可以去保安局呀?”
門外的賀晨雪聽到柳謀正的這句話,不由自主地抓緊了手中的托盤,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到底在想什麼,他為什麼想去保安局呢?這個人什麼時候開始胸懷大誌了?
不對,柳謀正平常不是這樣的。
賀晨雪想到這兒,抬手敲門。
柳謀正坐在那兒懶洋洋地看著道:“進來吧。”
賀晨雪帶著賢妻良母的笑容把門打開,端著托盤走進來:“老爺,馬王爺,喝點熱茶吧,暖暖身子,今天是夠冷的。”
馬延慶笑道:“不用了,我還有事,下次吧,下次我上賀會長那兒去喝咖啡。”
說完,馬延慶衝著柳謀正一笑,徑直走出書房。
當馬延慶離開之後,柳謀正恢複了平日的模樣,長歎一口氣道:“這些達官貴人呀,可真不好伺候,我有時候在想,咱倆要是滿人就好了,或者你是,要不我是,就不至於這樣了。”
賀晨雪給柳謀正端了一杯茶:“老爺,八相門現在也站住腳跟了,我們什麼都有了,別那麼拚了。”
柳謀正卻是臉色一沉:“我這不是拚,我這是貪,做人要是不貪,怎麼活著呀?”
賀晨雪聞言也不說什麼,隻是笑了笑:“老爺,對了,我家親戚來滿洲了,做買賣的,有點急事要去佳木斯,就把孩子放我這兒了,讓我照看兩天。”
柳謀正也不好奇,隻是點頭道:“哦,行,好好招待吧。”
賀晨雪點頭:“老爺,那我先出去了。”
等賀晨雪要走出門的時候,柳謀正冷不丁問了一句:“什麼親戚呀?你不是說你在關內沒親戚嗎?”
賀晨雪駐足轉身道:“遠房親戚,算起來算是我的堂哥,孩子得叫我小姑媽。”
“哦,這樣……”柳謀正點頭,“行,遠房親戚也是親戚,好好招待,等你親戚回來了,我請他吃飯,叫他務必賞臉。”
賀晨雪笑道:“那我先代我堂哥謝謝了。”
柳謀正大大咧咧地笑著:“謝什麼呀,我不是也得讓我老婆的娘家人看看,她嫁給了一個多麼了不起的人。”
賀晨雪笑著離開了,離開書房之後,她收起笑容,她不明白柳謀正這個原本沒有任何追求的人,怎麼會突然間變得如此貪婪?當上八相門的掌門,手握哈爾濱黑道一半權力的人,為何想在政府中謀個一官半職?得到了委任狀還不滿足,竟然想去保安局供職?
肯定是有人慫恿他,會是誰呢?賀晨雪把柳謀正所認識的人,全都想了一遍,沒有任何一個人符合她推測出的條件。
帶著疑問的賀晨雪走下樓,卻在下樓的那一刻,看到馬延慶正坐在沙發上,摟著換好了衣服的唐子程有說有笑。
“子程。”賀晨雪麵無表情地上前,“該去吃飯了。”
唐子程“哦”了一聲,從馬延慶身上下來,跟著仆人去了偏廳。
馬延慶也慢慢站起身來,下意識看了一眼樓上,走到賀晨雪跟前道:“賀會長,膽子越來越大了,竟敢把你和唐千林的兒子領回柳府。”
賀晨雪冷冷道:“馬王爺好走,不送了。”
馬延慶怪笑了兩聲:“這孩子也挺聰明,嘴嚴,不說你是他娘,說是小姑媽。你教的吧?這孩子不錯,真的,要是願意,我收他當幹兒子。”
賀晨雪麵無表情地看著馬延慶:“馬王爺慢走,不遠送。”
馬延慶打著哈哈大搖大擺地離開了,等賀晨雪將目光從門口移回來的時候,卻發現不知何時柳謀正已經走下了樓。
柳謀正打著哈欠道:“有點困,我去睡會兒,你要不要陪我呀?”
賀晨雪笑道:“你想要我陪,我就陪著。”
說著,賀晨雪上去挽住了柳謀正的胳膊上樓了。
偏廳內,聽到兩人對話的唐子程放下了筷子,麵對那一桌子好吃的,他突然間沒了胃口,這個年歲不大的孩子,在這一刻真正意識到,爹是爹,娘是娘,他是他自己,和所謂的家沒有絲毫關係。
在那列飛馳的火車上,高橋次郎眼睜睜看著人塚棺中的那具女屍逐漸變黑,最終變得如一個人形焦炭。
高橋次郎指著棺材內的那具女屍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果然……”唐千林微微搖頭,“事情麻煩了,而且是很大的麻煩。”
高橋次郎忙問:“為什麼?”
唐千林道:“等我們到了非似山,看了你沾上千足蜉的地方,看情況我再做解釋,我得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