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幹了!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白天熱得要死,晚上蚊子多得不行”,胡可恨恨的把手套從手上扒拉下來,就摔在了地上,手套還在灰塵裏打了幾個滾兒,在才髒兮兮的不成樣子。
“你怎麼就不能幹了?我能幹,她譚秀英(譚嬸的名字),他黃誌文也能幹,這工地上下百號人都能幹,就你不能幹”?胡延生緊緊的抓著胡可的胳膊,厲聲道:“去,去給我把手套撿起來”。還好工地上其他人都進了樓裏,沒人發現父子倆的爭執。
胡可恍若未聞,胡延生就更是怒不可遏了,他鬆開胡可的胳膊,在樓裏尋摸著什麼,但是很快就出來了,隻是手上多了一把滿是淤泥的鐵鍬。
看著父親手裏的鐵鍬,胡可也是一陣腿軟,不過他是真的吃不下這份苦,所以哪怕父親鐵鍬都快到了身前,也隻是梗著脖子,一言不發,甚至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你幹什麼啊?你要把我兒子打死嗎?他不幹就不幹了,最起碼在咱們身邊啊。兒子,快給你爸道歉,他身體不好,你別惹他生氣了”,譚嬸的話語裏,也有那麼些無奈,盡管平日裏很多事情都她做主,但是丈夫脾氣上來了,她也沒轍。
“不,我不會幹這活兒的,就算被他打死了,我也不會幹這個”,胡可仍然嘴硬。
被妻子死死拉住的胡延生突然像老了十歲,頓了一下,才開口,已經不像開始那樣的暴躁:“那你滾吧,出了這個門,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你滾、你滾”!
看著母親已經忍不住快要流淚的通紅眼睛,胡可牙齦都咬出了血,但他還是轉過身,一步一步的走出工地大門。
黃誌文剛到工地,就看到孤身一人出來的胡可,隻是鐵青著臉,看到自己也沒有往常那樣打招呼。
也許他是沒發現自己吧,黃誌文這樣想著,這準備去給胡可照個麵,就聽到工地裏傳來譚嬸驚慌的呼喚聲:“佬胡,佬胡”!
胡延生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醫院了,略微動了動身子,驚醒了守在床邊的三人。
“佬胡(爸,胡叔),你沒事吧,你再躺會兒,醫生說待會兒檢查結果就出來了”,譚秀英緊緊的握住丈夫的手,生怕他再昏過去。
“沒事了,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天天幹活兒也沒見啥事”,安慰安慰妻子,才轉過頭來說道:“誌文,我這沒什麼事了,你先回工地幹著,我好些了就回去”。黃誌文倒也沒多說什麼,隻是細細的看了幾眼胡延生,就出了病房。
“你不幹工地,我不該強迫你的,你也出去吧,去找個工作,別混吃等死了,我沒啥事兒,你媽在這兒照顧我就行了”,聽到父親的話,胡可這才放下心,隻是跪趴在父親床邊,久久沒有起身。
等到年輕人都走了,胡延生才翻坐起來,看著病床前擔憂之色不減的妻子,拍了拍她的手:“秀英,我有點餓了,你出去幫我買點飯來,弄個肉菜”。
“那你在床上躺著,我很快就給你送來”,聽到丈夫說餓了,譚秀英也沒猶豫,叮囑了一聲就急忙出去了。
胡延生掀開被子,盡管還有些虛弱,不過終究是站得起身,穿好鞋子,徑直朝醫生辦公室走去。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看著麵前這個不算陌生的病人,有些無奈。沒等醫生開口說什麼,胡延生就說話了:“醫生,幫我辦出院吧,醫院住院這麼貴,麻煩了”。看著這個病人跟從前一模一樣的語言,這個醫生也隻是輕輕的搖了搖頭,就給旁邊的小護士吩咐了一聲。
“你怎麼出來了,不在醫院躺著”?剛買了飯食回醫院的譚秀英看著丈夫自己出了醫院,話中也有責怪意味。
“醫生說我沒事了,回家休息一晚上就好了,明天還能繼續上班呢,沒事的,咱回去吧”。
簡單的彩鋼房,是工地上的宿舍。胡延生安靜的坐在床沿上,看著忙前忙後的譚秀英,一時間就忘了時間。等到譚秀英把洗完的衣服晾好,回過頭,就發現丈夫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大概是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已經40多歲的女人莫名老臉一紅:“看什麼看,看了二十多年了,還沒看夠”?
“再看二十年也看不夠...”胡延生的話最後還是沒說完,譚秀英就已經關燈了。
胡延生還是拖著身子上了工地,不管譚秀英和黃誌文怎麼勸都沒用,盡管平時和和氣氣,不過他決定的事情可是誰的話都聽不進去,等到勸告無果,兩人就沒有再說什麼了。
幹了不多久,大病初愈的胡延生就感覺有些喘不上來氣了,趕緊找了個牆垛緩口氣。黃誌文看著歇著的胡延生,湊過來,熟絡的摸出一根煙:“胡叔,抽煙不影響吧”?等到胡延生接過煙,黃誌文就要轉身繼續幹活兒。
“誌文,歇會兒吧,跟我說說話”。
“哎,你說”,黃誌文也幹脆的點燃煙,一屁股坐在胡延生的旁邊。
“我這兒子不成器,不像你。以後要是要做什麼錯事了,你打他罵他我都不怪你,他想在大城市裏,我就怕他不學好,就麻煩你以後多照看著點兒了,胡叔在這兒,謝謝你了”,說完話,還作勢要給黃誌文彎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