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繡錦本是什麼人都不見的，但聽說是習若雲來了，立刻便叫人去將她請了進來。
習若雲三步並作兩步，並不曾在屋內聞到藥味，見欒繡錦雖然是比離開前要顯得消瘦蒼白了些，氣色卻還算好，心下先鬆了口氣，湊過來道：“欒姐姐，近來可好？”
欒繡錦先是點了點頭，隨後下意識地揪緊了錦被：“夫人她，果然是要派人來……”
到底是大家閨秀出身，有些話說不出口的。
原來在楚淩風已經離開金陵去上任後半個月，欒繡錦自認為已經不再有危險，便沒再同之前一樣的小心防範，卻在某次天將黑未黑的時候，在窗外看到有人影閃過，隻不過她當時就開口喊人，外頭那人也聽到了人聲，不知所蹤。
後來大夫人又三番兩次，說楚淩風如今身邊沒個服侍的人，這樣長時間聚少離多，實在有礙子嗣，話裏話外的意思是希望欒繡錦可以去隨夫上任。
一句“莫不如讓他帶著他的小情人去，到時生下的孩子既叫你祖母又叫你外婆，可不是都齊全了”硬生生被吞了下去後，欒繡錦隻說府中庶務實在繁雜，二少夫人又難以幫忙，她若走了，更是無人在夫人身邊盡孝，所以並不打算去。
她又說，若是夫人實在擔心，不如將那兩個姬妾送過去陪伴世子。
徐氏碰了個軟釘子，沒過幾日又讓欒繡錦去郊外寺廟替在外的公爹和夫君祈福，還說別人家的媳婦經常是齋戒沐浴至少七日，在廟裏抄經祈福，讓她也效仿一二。
在府內尚且需要小心防範，若真到了廟裏，還不知怎麼樣呢！欒繡錦不敢去，可這事又沒法明著頂撞忤逆大夫人，便隻好稱病。
好在徐氏最近被府內的事兒鬧得焦頭爛額，心裏又有愧，所以還真沒上門強逼。但欒繡錦每日杯弓蛇影的，吃不好睡不好，如今終於盼回了習若雲，雖然先前還強笑著，但說了幾句之後，淚珠兒便止不住地往下滾。
“妹妹……我現在真是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有時候真想一死了之……”
習若雲見她這般，也跟著傷懷，她上輩子好歹有昌平侯撐腰，除了守活寡和被外人指指點點之外，還真沒經曆過這樣的“凶險”。
隻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欒繡錦不能這樣躲一輩子，哪一日不小心毀了清白，恐怕她也就活不成了。
習若雲也是活了兩輩子才能想得開，覺著性命……還是比貞潔要重要一點兒的，但世家被嚴格教養著長大的姑娘可不是這麼想。
等等……一死了之？
習若雲突然想起，那還是她嫁給楚淩越之前，似乎聽他提起過，若是換了她嫁給楚淩風，若願意求他出手，大可以假死出逃，換個身份重新過活。
“欒姐姐，若是假死一次，然後徹底舍了現在的身份，你可願意？”
欒繡錦吃了一驚，瞪大了眼睛看著習若雲，半晌之後，才從發白的雙唇中吐出兩個字：“願意。”
具體該如何操作，習若雲自己也不知情，故而隻籠統地說是她家那位素日三教九流什麼人都認識，故而聽說過類似的事，興許還能通過他找到人來幫忙。
欒繡錦聽罷，眼中都放著光，立刻便要下地給習若雲磕頭，急忙讓習若雲攔了下來，並囑咐她此事萬不可聲張。
楚淩越離開金陵許久，今日回來，免不了要處理許多事務——倒是不用出門，但就看著書桌上堆成了小山的書信，就讓習若雲剛一邁進來時，便不由的放輕了腳步。
這……他今日這麼忙，不然明天再說？
然而楚淩越已經看到了她。
“什麼事？”
“沒什麼，來給你……紅袖添香？”習若雲湊過來，站在桌邊給他研墨。
若是他能盡快將公務處理完，也就可以管管自己的私事了罷。
別人的公務都是折子文書，而楚淩越手頭的信件，要麼是吟詩作對，要麼是閑聊雜事，也難怪他一個十三衛的首領還能這樣堂而皇之地在侯府的書房內處理這些。反正就算別人來看，也看不懂，隻會覺著他不務正業。
就算是習若雲知道這裏頭大有文章，也同樣看不懂。
楚淩越不緊不慢地寫著信，習若雲就在一旁安安靜靜地陪著，直到外頭天色漸暗，霞光自半開的窗戶內透進來，楚淩越才擱了筆，十分駕輕就熟地將習若雲攏到了自己懷裏。
“說罷，是不是又要我幫你的欒姐姐做什麼，嗯？”
一猜一個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