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一拍腦袋,打算讓楚淩越直接穿過中部幾個富庶的州府,沿途征調糧草,直接去支援西南方的昌平侯。
上陣父子兵嘛,楚淩越當年也是在邊關待過的,定然可以與昌平侯配合,打下一場勝仗來!
明帝這個念頭一表現出來,一些本就對楚家不放心的文官們幾乎都要愁禿了頭。
而這一回,連習若雲都不樂意了,在進宮時同鸞妃也抱怨了一句:“你也給他吹吹枕邊風罷,你家首領若是再不回金陵,他的人估計都要管不住了。”
鸞妃笑的前仰後合:“他管不住有什麼要緊,你能管得住不就行了?我看著你就很適合,這十三衛本就是在暗處,也不拘那些虛名,雖然從前沒有,但從此開始有個女首領也不錯啊。”
習若雲抿唇,無奈地看著鸞妃,她可沒這個本身去操心所有朝廷命官的家宅人口大事小情,這樣的活計還是讓楚淩越自個受累去罷。
最終,她也不知道鸞妃的枕邊風到底吹沒吹,但楚淩越確確實實要啟程提前回金陵了。
倒不是明帝改了主意,隻是昌平侯夫人,楚淩越的母親徐氏過世了,他作為如今徐氏唯一的兒子,自請回府丁憂。
言官們聽說了這個消息,紛紛上書表示:此乃孝行典範!應當表彰!當命天下人效仿之!就仿佛明帝如果不允了他這告假丁憂的折子,便是鼓勵天下人不孝順一般。
於是楚淩越便順理成章地卸掉了身上的差事,快馬加鞭地往金陵趕回來。
習若雲一邊料理喪事,一邊腹誹:該不會是楚二為了可以不用無休止的在外頭給明帝賣命,故意一步步安排下的罷?
雖然是這樣抱怨了一句,但習若雲也心知這絕對不可能,徐氏的死實在難以假手旁人,全是源自她自己的心魔。
若連這都可以安排,那楚淩越簡直就不是個人了。
之前習若雲雖然為了替欒姐姐出氣,同時為了自己不被為難,也是下了狠心要反擊的,故而在徐氏的藥中做了些手腳,讓她的病情反反複複不能痊愈。
但也絕對到不了致人死地的程度,最多便是抵消她正常所服安神藥的藥效罷了。
然而就算是這樣,徐氏也是終日疑神疑鬼,白日定要開窗戶曬得到日光才安心,晚間則定要讓屋內燈火通明,還要至少兩個丫鬟在一旁陪著,否則根本不敢合眼。
習若雲在得知這情況之後,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若單單是欒姐姐這一件事,大約不至於折磨她至此,她所害過的人,就算沒有旁人知道,她自己也是一直記著,如今一樁樁一件件,都轉而報應在她自己身上。
再後來,習若雲見她實在淒慘,也該得了教訓,便做主將藥換成了正常的,也請了大夫來認真診治,然而徐氏的病仍舊沒有好轉,甚至還越發重了。
習若雲偷偷叫人去請了梅影來問,才得知其實徐氏早就已經偷偷的不再喝藥。她整個人疑神疑鬼,覺著全天下人都要害她,藥是一滴也不肯喝,但是又不直接吩咐下去,仍舊叫每日都送去,卻是全都倒在了花盆裏,梅影也是偶然間看見,但又勸不得,隻好隨她去。
不僅如此,徐氏就算身體虛弱,仍舊要每日強撐著起來,非得親眼去廚房看著廚娘做飯,確認了全程沒人往裏下毒才敢吃。
她原本身子就不算強健,這樣日複一日的折騰,終於沒能挺到前線的丈夫兒子歸來看她一眼便咽了氣。
昌平侯府如今可是炙手可熱的勳貴人家,習若雲一手料理喪事,迎來送往,忙的腰酸背疼。如今這情況,一直閉門不出的楚蓮蕊也終於露了麵開始幫忙——
因著楚蓮蕊始終不歸,周家本來氣勢洶洶要休妻的,但礙於習若雲的態度,以及楚家如今的地位,最終改口和離。
楚蓮蕊自始至終沒出來說過一個謝字,隻有孫姨娘來千恩萬謝地說了許多感謝的話。
如今有了她的助力,習若雲身上擔子便輕了不少,晚間用過了飯,她又特意來靈前看了看。
畢竟徐氏生前最愛的便是麵子,雖然之前二人之間有仇,但死者為大,在各樣禮數麵子上,習若雲還是希望能盡其所能的完備些。
靈堂裏沒什麼人,沒有親生的兒女在,剩下的人哭靈也不大用心,待晚間不再開門接待外客,便都陸續散了。
就連徐氏身邊貼身服侍的丫頭,也因著近幾個月來實在被折騰狠了,故而也未表現出什麼主仆情誼來。就算真的有,也不願表現出來,畢竟她們之後就連賣身契都要捏在習若雲手裏了,與其悼念舊主子,不如想辦法討好新主子。
習若雲在靈前站定,突然感到身後有風吹進來。
她驟然回頭,卻見楚淩越一身戎裝站在門前,鐵甲染霜色。固然風塵仆仆,眼下有疲憊之色,但目光仍舊明亮如星。
恍然間讓習若雲以為自己見到的是上輩子的那個楚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