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整形顧問大概是剛做了微整，急切地向蘇歆討問意見。蘇歆看著她那張十分明顯的人工雕琢的臉，支吾著說：“不錯……我回去再考慮一下。”
“小姐，你天生條件很不錯，真的，整一整會更好！”美容顧問很誠懇地說。蘇歆趕緊逃出了整形醫院。
她漫無目的地在路上走，覺得每個年輕女孩子都很好看，而自己灰頭土臉的。她想起胡嬋的話：“男人不給你花錢就是不愛你。”
胡嬋還說過：“董前那種男人，就算結婚，至少也要找個二十六七歲的，因為董浩他師父，就是在四十歲找了個二十六七歲的。”
她又想起韓輕煙的話：“男人不喜歡你就是因為你長得不好看，你心裏沒點數嗎？”
還有公司裏同事們的嘲笑：“她長這麼大都嫁不出去，不是性格有問題嗎？”
蘇歆第一次覺得這個社會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不知道自己性格哪裏出了問題，也不知道自己相貌出了什麼問題，或者說是她的年齡有問題，唯一承認她沒問題的就是能力，但是能力似乎在這個社會上對女性來說毫無用處。
她在廣告牌麵前停了下來，上麵有韓輕煙的戀愛課程提高班，還有一對一的谘詢項目。她直接掏出手機，給他們谘詢中心打電話。接電話的是一個說話有濃重東北腔的女人，問她有什麼問題。蘇歆第一次感覺到了要袒露內心的羞恥。她趕緊隨便找了旁邊一家星巴克，躲進去繼續講電話。
“您在情感上有什麼困惑嗎？”那個幹練的東北女聲問她。
“我……我喜歡一個男人，他很優秀，年齡和我差不多，但是他對我不太上心。”
對麵客服仔細詢問了蘇歆“喜歡的男人”的長相、身材、收入高低以及職業，然後很幹淨利落地說：“你夠不上他的條件唄！”
“可是我本身是很有才華的，長得也還可以……”
“哎喲，我的小姐呀，我相信你很有才華，長得也還可以。問題是你年紀和他差不多啊！你年紀這麼大了，你說你長得好看，但是也沒到班花級別；你說你收入不錯，但是比起他還是差很遠；你說你有才華，問題是你的才華在男女關係上到底能起到什麼優勢？難不成一個長得挺帥的、事業有成的男人還得把一個才女娶回家供著？”
這一席話說得蘇歆麵紅耳赤，她仿佛赤身裸體被扔到大街上，直麵自己的不自量力。
“他要是跟你談，那是看在你私生活非常幹淨的分上，不然他分分鍾可以換一個人。他能跟你談已經很不錯了，你又不是賢妻良母的類型……你呀，就別沉浸在韓國偶像劇裏了，你要對他願意和你談這件事上充滿了感恩，你就知道你和他的差距在哪裏了。”客服語重心長地說，“如果要提高女性魅力，歡迎購買我們的套餐，分手挽回套餐8888起……”
蘇歆連連道謝，然後掛了電話。
原來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自以為自己條件還不錯哩！原來在世俗的眼光裏，她竟然是高攀了董前！
她在咖啡店摸著自己的臉，驚慌失措地想到了她表姐看她的眼神，說她被自己媽媽寵壞了，不懂得吃苦耐勞，天天就想著吃喝玩樂。原來她自以為的優勢並不見得人人認可！
她的電話響了起來，她以為是客服打電話過來繼續教訓她，一接通發現是董前的電話：“你在哪裏？”
“我在……星巴克……”
“哪家星巴克？我這裏有份委托書，需要你簽一下。”
蘇歆接電話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剛才想事情的時候哭了，她趕緊掏出粉餅補妝。董前問清楚她的地點，十五分鍾之後就趕到了。
他打開咖啡店門的那一瞬間，蘇歆覺得全世界都亮了一般。
董前大踏步地走過來，從包裏拿出一份委托書說：“你簽個字，我去幫你辦提成被拖的事情。”
“這……這個，請你很貴吧……”蘇歆剛被打擊過，說話的聲音有點小，她拿過委托書，看上麵的報酬部分。
“我就當法律援助的案子做了。”董前彈了一下她的頭，“你現在這麼窮，反正也付不起這個價錢！”
被這麼說，蘇歆略微感到不舒服，但是她怕自己表現出來後董前會直接放棄她，便趕緊把委托書簽了。
董前收拾了一下委托書，匆匆忙忙和蘇歆告別。
蘇歆為了表示感謝，請他喝了一杯咖啡，讓店員打包給他帶走。董前接過咖啡，當眾親了一下蘇歆的嘴唇，然後走了，讓蘇歆十分不好意思。
這是公眾場合董前第一次對蘇歆表現出親熱的態度，蘇歆有點茫然，甚至感到不自然。
這是一個“成功人士”愛一個人的表現嗎？
她看著董前端著咖啡跑出去，然後對剛要貼條的交警解釋。他之前來得很急，估計是亂停車被交警抓到了。交警說了他兩句，態度很友好地催促他快走。他係安全帶之前不忘端起咖啡仰頭就喝。
蘇歆送他的是冰咖啡，他一口氣喝完，開車路過一個垃圾桶的時候，從車窗裏隨手把咖啡杯扔進了垃圾桶。
這個動作讓蘇歆不知為何母性爆發，她切實感覺到男性在職場中競爭多麼不容易。他不是董浩那種在北京的父母能留給自己三套房產的公子哥，所以他會更加重視自己手中的每一份成果。
蘇歆繼續坐在咖啡店發呆。董前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一個小時之後，廖華就給她打電話了，說話口氣十分客氣：“蘇歆大小姐，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商量呢？你過來吧，我們的財務等著給你結算提成呢。”
“我一個人過去？”
“你的律師也在。”廖華說，“哎呀，要是早點說你和董律師認識，我們不至於鬧到這個地步嘛。”
蘇歆掛了電話，又拿出鏡子補上了一個稍微鮮豔的口紅，然後打車去新覺。
到了新覺，她發現前台小妹招呼她都熱情了很多，全荃聽說她來，甚至主動出來笑臉相迎：“恭喜你啦，廖總今天就給你辦提成的事情，我們的都還沒發，先給你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