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門忠烈已失去了所有男丁,隻餘了這些碎了心、斷了魂的未亡人,抬著親人的棺木,緩緩歸家。
門外的無論是禦林軍、還是普通民皆是滿麵哀色,淚流如注。就連那幾位王子皇孫都忍不住頻頻拭淚。
棺木入門後不久,那名扶棺小將又出現在門口,眾人這才看清她的臉,原來是個清秀女子。她對門前的公子們說:“各位請回吧,我趙氏一族僅剩孤兒寡母,再無可為我皇盡忠之人。如今惟乞求我那苦命嫂嫂能誕下麟兒,不叫我趙氏亡種斷根。如若不然,那可真是蒼天無眼,神靈不公。”她聲音嘶啞淒厲,聽的人毛骨悚然。說畢她轉身進門,門隨後關上了。
其中一位公子欲追上去,被同行攔下了。人群久久未散開,禦林軍撤離後他們圍聚在大門外。有人放下幾顆菜,有人放下一匹布,不久門前就堆起了貨山。一個老奶奶顫顫巍巍的放下一籃雞蛋,低涕道:“太慘了啊,這一屋子孤兒寡母可怎麼活。”眾人紛紛點頭稱是。
趙瀾江回到大廳,靈堂已布置好了,二嫂挺著六個月的身孕撲在二哥趙蘭輝的棺木上無聲淌著淚。先前那位年長婦人也就是趙府的老婦人趙君氏癱坐在金棺旁,全無之前的鎮定。十四歲的小妹趙蘭景陪在一旁“嗚嗚”的哭。趙府的其他女子,趙瀾江的二嬸、大嫂、堂妹也都各自找了地方祭拜,一時間屋裏哀聲四起。趙瀾江靠著父親的棺木依偎在母親身邊。
“娘,先前隻說去扶二哥的棺木回來,哪知才到了嘉慶關,城門就守不住了,說是爹被遼人誘出關了,一直未回,我隻能殺了幾個造謠作亂的,找了後勤軍需處的張恒大人,領了人馬把敵殺下去了。敵人夜裏又來襲,熱油澆了一夜,燒的城下都是骨灰。之後又戰了兩天,遼人的將領被我射死了,他們就退了。我才能派人去尋爹,找到的時候已經涼了一天,中了六刀,不是遼人的馬刀,是我們中原的匕首,爹不是被遼人害的,是被我們自己人害的。後來我又去尋哥哥的棺木,哪知看守的小兵在城樓戰死了,無人換冰,哥哥已經爛了,我隻能就地火化,把骨灰帶回來了。娘,都怪我,我要是早到一天,也許爹爹就不會死了,哥也不會爛成那樣。”趙瀾江聲音毫無起伏的喃喃說道,眼睛似閉非閉。
“三姐,你怎麼了三姐。”趙蘭景見她昏沉過去,慌忙撲上去。
“她隻是累了,”趙夫人含淚搖搖頭,“讓她睡吧。李璿,你也去休息吧,別損了身子,你有孕在身,熬不得。”
李璿,趙瀾江的二嫂,趙蘭輝的妻子,同時是大魏朝瑞武帝的第三女升平公主。她披散著頭發,眼睛通紅,跪在趙夫人麵前,“娘,您別恨我,我也是趙家的人,李家欠趙家的,我還不起,我慢慢還。”
趙夫人摸摸李璿鼓起的肚子,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忍哭出聲。李璿自己的肚子,恍惚道:“若是蘭輝活著,定會希望是個女兒,再不上那沙場,每日繡花彈琴,嫁個好夫婿。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一時間,哀聲更甚。
這一日是瑞武二十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