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機械點頭,旋即起了身,出了門。
江遲慢吞吞起了身,沒有意料之外的爆炸聲響。
她抬首,一時雙眼被什麼細小的東西溫柔遮住,迷怔地酸澀地眨了眨,門已經是半開之狀了。
門外歪七倒八,各處都散落淺紫鎧甲的親兵。她甚至還驚奇的望見了一個被倒插在草叢間掙紮不斷的巨大人影。
縱然是心性散漫的江遲,也不由得震驚了起來,然後順著她師父曾經遺留給她的小小口癖,爆了一句:大草。
噢不。她那平心靜氣慈祥和藹的師父通常會說,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的奇妙,更草了。
那抹淺淡的倩碧身影站在塵埃四起的門中央,緩緩的,別過首來,澄明的眸子一動不動的盯著江遲,而後機械緩慢的辯解道:“我沒有殺人。”
江遲目瞪狗呆的機械點頭,複讀:“你沒殺人。”
她甚至有點小小的懷疑。難不成這貨以前也不是富商,是個花匠?
他倒插人的手法如此嫻熟光明,微風蕩過,吹開蕪雜草叢間的堆積花瓣,那顆腦袋也是精準的隻有鼻梁到發頂的部位與春泥親密的接觸,噢還有兩隻巨大的胳膊。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的……奇妙啊。
江遲抬動了步伐,從未如此的輕盈與豐滿。
仿佛幼小蓬勃的心此刻被仍然帶熱的如水春風吹拂的安詳,長出了豐滿輕柔的火紅赤羽,正在被人捧在溫熱掌心間緩緩的舉起,帶著憐愛與無限的春風,緩緩的舉起——
她真的逃出來了。
第一次,不是被各種繁瑣喘不過氣來的命令強迫出府,也不是要等待驚恐的巴掌和高高漲起的疼痛傷口。
快要到第一進前時,江遲的步子旋即緩滯了下來。
她雙眸似有萬千的星火起夜,她身上唯有鬼魂所能望見的燦爛光輝映襯成無可比擬的清麗身影,那一刻,就那樣的一刻,那附著於凡人身軀的魂魄忽而得想起了一抹同樣潔明火紅的身影來。
淡淡的梵麗輝煌,秀湛修長的英雄身姿。他是佛,瀛洲光明大地上可以破去無限雲翳的生佛。
江遲漸漸的停住,一隻手徒勞的摩挲著光潔蕭紅的巨大高牆。
他原以為她柔順的性子是要退縮,下一刻,他望見她清秀姣好的麵孔上逸散出一抹甜美的狡猾,向後退避了數十步,忽而就猛烈地向前衝——
巨大蔽空的高大樹叢,樹冠綠雲如翠錦,亦如濁綠水流,絞銀月素的外袍飛揚如塵風,疾電般的靈巧收束、攏攀,那個光亮十足的小小身影,此刻正輕足緩踏脆弱枝幹。
腹部有些不能用瀛洲法術治愈的傷口仍然痛到麻木,可她亦是真的擁有了短暫的自由。
連綿剔透的如龍長街,錦繡招展的十色旗幟,凡夫俗子接踵渺小,她笑了一下。
“這便是……師父思念了五十載的瀛洲風土麼?”
字眼輕輕如風的下墜,使她想起尚且年幼時的苦修,她那雖盲但仍然溫柔的師父笨拙的為她編發,聲有無限落寞。
“若是日後,你有幸去一去繁榮的洛陽,你要記得替為師看一看。我的瀛洲故土已經回不去了……洛陽,是個縮小繁麗的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