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佰叁拾貳:“世子殿下信我”(1 / 2)

冰雪浩蕩千裏的日子,有雪白如象牙、如星鬥的細長硬質東西在雪下被冰的發光。小小的一雙幹燥修長的手,挽留不住任何可以貪戀的餘溫,就那樣固執且無助的伸著,感受被參差風霜所錘毀全身熱機的絕望,天地倒旋白茫茫的一大片,所以她隻能穿著紅色,隻有紅色。

江遲卻是驀然如遇冰雪般沉默。碧血成灰,嗚咽苦澀成灰,襟前的一縷冷香如線如雪的飄蕩溫暖的室內,那姑娘唇峰凜冽似冰般生硬向上翕抬,許久才恍若大夢般的道一句:“……我見過。”

她閃爍著清麗的光芒,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徑自垂了毛茸茸的腦袋,麵色慘白。

揮之不去的死魂青灰、一雙雙沾著鮮血仍然火熱的手向夢境裏的她撲來,滿是腐爛死屍的腥臭與呻吟,一如她當時在那處月色庭院之中望見的死魂少年,但他似乎又與她曾經遇見的死魂不同。

那朵蓮銀色的風蓮墜地成空,微弱豔綠光瑩徐徐地向上溫柔飛去,飛墜在她謹慎探出的一隻玲瓏圓潤的指尖之上,周身忽而迸發如日耀明的乳金光輝,整個人像是被一層碎金的水波包裹住似的,連那蒼白起來的麵孔也泛出幾分的溫熱慈明,像一尊新生的佛像。

謝臨歧掌下的那條大狗忽然竄了過去,險些將江遲那可憐的小身板兒撞到庭院深處的花圃裏,亮著黑色水潤的小黑豆眼睛,興奮的叫了叫。

江遲卻是刹那破功,一張姣好清麗的麵孔拉的死長,嘴角憤憤的瞥起鼓起,仿佛方才恍若死寂的她隻是一個幻覺似的,罵罵咧咧地就揚手糊住了那狗的血盆大口,一隻腿極其囂張耀眼的翹起,就要踢上去時——

刹那溫柔慈愛光波護體,她像極了良母一樣,慈愛的“拍”了“拍”天祿沉重的腦瓜仁子,腿在袍下收了起來,溫聲道:“好大兒,知道你心疼我,等我死了你再高興也不遲。”

謝臨歧聽聞這話,手不易察覺地艱澀一頓,旋即漂亮剪水的眸子奇妙了起來,整個人顯得疏懶華貴,卻又飄渺不定的,如倦煙霞,如臨灩水,唇角淡淡散去一抹清淺笑意。

江遲還未施展起她那半吊子的喚鬼技術,心下朦朧的奇異生出一種不安的感覺,一隻手停了下來,唯有指尖甲背上一朵豔綠瑩瑩,似困惑,似茫然,隔著內室繚繞如春的煙氣輕輕道:“他……魂魄盡數散去了。風蓮的花香尋不到他,隻帶回了一個模糊的方位。”

謝臨歧一頭青綠如泄的發絲盡數貼著俊秀的麵龐,聞言卻是將眸子瞥向了煙雨蒙蒙的蒼穹。

彼時江遲也惶然回首,一雙碎水的眸層層遮掩一抹痛恨的殺意。

天穹盡頭隻有一隻陷入死水漩渦般的黑尾鷗鳥,振翅如鋒風,長長似劍的喙有雪白邊痕。

謝臨歧起身時帶動一陣浮遊暗香,順帶將那困惑的姑娘漫遊神思拉回,仰麵,鋒唇邊有一抹如春水波痕清淡的冷笑,眸裏光鑠,風華逼人。

他懶散回頭,明知道對麵那個姑娘不懷好意,可偏偏就是隻有這一條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