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漣現在有些後悔了,後悔自己剛才生氣衝著她倆發火。瞧著姐妹倆的舉動,像是被酸咬了智商後又在爛泥坑裏泡了幾個月,嘴上塗著紅,眼圈印著藍,分明就是唐三彩女俑。
孔慧嫻湊到冷漣身邊說道:“別理她倆,故意惹咱們生氣呢。”
“才不稀罕跟她們生氣呢……”正說著,就見林浩下車朝這邊走了過來,兩個女兒扭著腰追在林浩身後,黃金虎開車也緩緩地跟在後邊。
林浩走過來拉開車門,跟冷漣和孔慧嫻說:“你倆先回去好嗎,我有點兒事兒要辦,慧嫻,拜托你看著點兒冷漣,別讓她亂跑惹麻煩。”
“快上車嘛,跟她倆土包子有什麼好說的,快跟我們上車嘛。”倆女兒過來拉著林浩的腰帶往車外拽,林浩急忙伸手到後腰撥擋她們的手,躲躲閃閃地跳上了黃金虎的車前排。兩個女兒瞥著車裏的冷漣孔慧嫻嘟囔了幾句,仰頭上了她們的車後排,搖下窗戶伸出胳膊朝冷漣和孔慧嫻揮著手離去了。
開車回到了洛陽市郊孔慧嫻家裏後,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冷漣對著鏡子小聲地罵了一句:“兩隻狐狸精,還是做舊唐三彩的。”
冷漣覺得心裏舒坦了一些,這句話在心裏憋了半天了,見孔慧嫻一路上笑嗬嗬沒事兒似的,自己也就忍著沒罵出口來。
罵人的話扔給狐狸精,好心情留給好朋友。冷漣要帶著好心情去看看孔慧嫻的修複工作室。孔慧嫻一個人住在後院的一座大平房裏,平房的屋頂上高高聳著個磚砌起來的煙囪,每天除了到前院和父母一起吃飯外,剩下的時間都耗在了後院的大屋子裏。冷漣昨晚上住在前院樓上的客房裏,睡前還琢磨著孔慧嫻修補瓷器的工作室裏是什麼樣。
屋子裏空曠曠的,青灰色瓷磚從地麵爬到牆壁,不鏽鋼擺架,鋼化玻璃架麵,直徑兩米的一棵大樹從中剖開,連成一個四米寬的工作台,樹根早已幹透,卻依舊糾結在一起。
掛在樹根上的卡通杯摘了下來,投毛尖,注沸水,遞到冷漣麵前。
屋子太大,色調偏冷,窗戶被百葉簾和紗簾罩得嚴嚴實實,很壓抑。冷漣就這樣說了,她心裏就是這樣想的。一個女孩不應該住在工作室裏,何況是很壓抑的工作室。
冷漣端杯喝了口茶,杯裏的毛尖一芽芽地懸立在杯裏,信陽毛尖應該泡在玻璃杯裏,讓人看到毛尖在杯裏緩緩懸起沉下,吐綠茶湯,可現在卻被泡在維尼熊瓷杯裏,似乎連茶湯的發色都有些灰暗。
習慣這樣了。孔慧嫻笑了笑。修複古玩的過程就是個被壓抑的過程,不能興奮,不能隨意,手上拿著修複筆,嘴裏就不能哼著哥特搖滾,哪怕是蔡琴的歌都不能哼。你要把創造力忘掉,把外麵的陽光忘掉,放大鏡裏能看到古玩上揚起的微塵在聚光燈的光線裏飛舞。
怪不得國內很少有人精通古玩修複,單是這份苦寂就受不了。台灣做修複的好像很多,聽說也是最近幾年才多了起來。冷漣說道。
嗯,是多了,香港的早就多了,國內遲早也會多的。不過最多的還是國外,國外的修複技術很前沿,但是也有些欠缺,缺了點兒文化內涵,細看上去毛病是挑不出來,可就是感覺怪怪的,有點別扭。孔慧嫻點頭說道。
國外的修複技術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