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酉時,暮色黯淡,烏雲翻滾,天邊竟有些暗暗的猩紅之色。
善緣站在天陽門的南門上,心緒不寧,“燕子若是看不到我,定會生氣的吧。”臉上一涼,又下起了細雨,善緣抬頭看了看天,雨又大了一些。正自惆悵,一股血腥之氣迎麵撲來,善緣往前方望了一眼,並沒有什麼異樣,身旁眾人也隻是在埋怨這雨偏偏要下在今天。
一個滿身是血的弟子爬了過來,他的全身沒有一處完好,鮮血已掩蓋了他的臉,若不是他還執著的向前爬著,儼然是一個死人了。
善緣奔了過去,還沒開口,這弟子已然強撐著道:“魔門三教……聯合……魔軍…魔軍……”他的話說到這裏就斷了氣。善緣與其它人迅速移至崖邊,果然看到天陽城內一片黑壓壓的魔教大軍,驚恐中的人們呼喊著,逃亡著,然而,一切都是徒勞,那些魔教弟子就像地獄中的修羅一般,無窮無盡的前行著,不顧一切的殺戮著,手中血肉橫飛。
曾經繁華至極的天陽城,此刻已然變成了人間煉獄。
善緣正要下山,從門內跑出一個弟子,上氣不接下氣,他顯然已經跑過很長時間,“沈師兄有令,各個門口皆留下五個修為最高之人守住山門,其餘弟子,下山對抗魔軍,解救城中百姓。”
一眾弟子早已等不及,聽到這話,紛紛向山下飛去,善緣正要施展功力下山,這弟子忽然道:“善緣師兄,沈師兄說是要你留下守住山門。”
善緣一愣,隨即道:“噢,不知門中弟子下山多少,看這魔教大軍,已是與傾巢出動無異了。”
“善緣師兄放心就是,除各個山門留下的五人和大殿之中的五百人以及殿中長老,其餘眾人皆已下山去了。”
善緣鬆了一口氣,“如此甚……”他的神經忽然之間繃緊了,如同一根將要繃斷的琴弦,“殿中長老?殿中長老……殿中不是應該隻有我師父麼?”
“師兄你昨日就已出來看守山門,自然不知道,今日一早,長老們便都以青雨山莊莊主的隱身之法等在大殿,並以五百名弟子聚成一個陣勢,也不知是要做什麼。”
一種難以言狀的恐懼感和痛苦向善緣襲來,像是什麼在撕咬著他的神經。
手中的劍“哐啷”一聲掉在地上,善緣被這聲音驚醒,立刻向天陽門大殿跑去,像一隻瘋了的野獸,不要命的向著那個方向跑去。
雨越來越大,伴著轟隆隆的雷聲,伴著天陽城百姓的絕望之聲。
善緣心中有一個聲音,是希冀,抑或是哀求,“就快要到了,就快要到了……”大殿已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忽然,以大殿為中心射出了一條無比強烈的白光,那白光衝天而起,撞入了烏雲之中,周圍雨水隨之改變了方向,一道閃電,天空被劈作兩半,隨後,一個撕心裂肺的聲音從大殿傳來,隨著那個聲音,善緣的心仿佛也慢慢撕裂了開來。
他踏著雨水,直直走到大殿的門口,一個弟子擋住了他,“這位師弟,師父正在裏麵……”他的話沒說完,然後,臉上就浮出了一絲很詭異的痛苦表情,接著,“嘭”的一聲,這個人就如一個瓷器一般,碎成幾片。
無人再敢攔他,善緣進了大殿,他看不清旁人,隻能看見中間的燕子,她今天穿得是他們初次見麵時那件鵝黃衣裙,細眉如柳,腮邊塗著胭脂,可見是精心打扮過後來的,可惜雲鬢上的鏤空桃花簪已斜了。
燕子和往昔一樣漂亮,不!是比往昔更加漂亮,隻是此刻卻躺在冰涼的白色石磚地上,全身抽搐著,嘴角有藍色的血液流出,說不出的妖異,又有說不出的淒涼哀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