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老娘讓你寵著暖香那個賤人和她生的賤種,老娘先把銀子給你花光了,看你留什麼給那對賤人母子!
君伯恭方才還在滿意楊氏會說話,覺得在這一點上自己的那些個通房妾室捆一起也及不上她的一根手指頭,誰知道她立刻就給自己來了這麼大一個“驚喜”,真是讓他恨不能立馬掐死了她——十多家苦主,一家就算隻賠一千兩,也得一萬多兩,且那些個所謂原告一看就都是窮瘋了的,能白白放過眼下這個極有可能是他們這輩子撈一筆最好的機會?隻怕一家沒個三五千兩的下不來,他要是有那麼多銀子,如今坐在尚書之位上的就該是他,早沒姓嚴的什麼事兒,今日也不會落到這般地步了!
隻當著順天府尹和公堂上這麼多人的麵兒,這話君伯恭怎麼好說出口?心下雖已恨不能立馬掐死楊氏,麵上還得也做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沉痛點頭道:“這銀子怎麼好讓夫人一個人出,我與夫人夫妻一體,自然該由為夫的來出,隻公中是個什麼情形夫人也知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湊棄這麼大一筆銀子,以後少不得要委屈夫人與幾個孩子了。”
夫妻兩個心裏是怎麼想的,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但看在順天府尹眼裏,臉色倒是緩和了幾分,道:“君老爺與君夫人能這麼想,自然再好不過。”
眼看就要年底了,一年一度考核官員政績的時間也該到了,順天府尹方才還在發愁,若君伯恭與楊氏一口咬死了不承認事情與他們有關,他固然可以說大楊氏已死,死無對證;但同樣的,他們也可以將一切都推到大楊氏身上去,到時候就算皇上如今不待見君伯恭,他也不可能就這樣直接定了他的罪,此案便隻能一直僵持著,無法做最終的判決,那於他的年終考核無疑將是極為不利的。
再者,君伯恭如今是失了勢,但他畢竟是兩榜進士出身,論真本事當還是有幾分的,且又豈能沒有幾個要好的同年同窗什麼的?風水輪流轉,萬一哪日風雲突變,他交了好運又起複了呢,在官場上混,曆來都講究一個“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他既不能一舉整死了君伯恭,就得提早為自己留點餘地才好。
如今好了,君伯恭與楊氏願意出銀子賠償死傷者的家屬們,隻要能消了苦主們的氣,讓苦主們滿意,主動撤回狀子,想來此案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政績考核時,他也能繼續得一個“優”字了。
當下計議已定,順天府尹便一拍驚堂木,問那些苦主們道:“方才君老爺與君夫人的話你們也聽見了,你們願不願意接受他們的賠償?”
十二家原告的家境雖有好有壞,但總體來說,都不算寬裕,而容湛的人去聯絡他們時,更多打的是悲情牌,銀子卻沒給他們多少,所以聞得順天府尹的話,那幾家隻是傷了人,並沒有死人的原告臉上便多少有了幾分動搖之色,其中一個還叫道:“那就要看願意給我等多少賠償了!”
順天府尹便拿眼看君伯恭與楊氏。
楊氏忙做低眉順眼狀,意思是都聽君伯恭的,君伯恭氣得又想掐死她了,好歹強忍住了,向順天府尹道:“先前我一年俸祿再加上冰敬炭敬一共有多少,魏大人想必是再清楚不過的,舍下祖上又非什麼大富大貴之家,所以傷者家屬最多隻能賠六百兩,死者家屬最多能賠一千二百兩,就這樣,我回去後也得立刻派管家賣房子賣田地去,還望魏大人明鑒!”
順天府尹在心裏默了默,傷者家屬六百兩,死者家屬一千二百兩,對於大富大貴之家來說當然算不得什麼,但對尋常百姓人家來說,已是一筆不小的財富,想來應當能讓那些原告們滿意了?
果然就聽得方才那個說話的原告又叫道:“六百兩也太少了,不說賠一千兩,少說也該賠個八百兩罷?這都快半年了,我爹還在炕上躺著下不來地呢,大夫說了,就算養好了,以後也做不了重活兒了,隻能好生將養著,我爹如今還不到五十歲,總還得活個二三十年的,難道這二三十年,他二百兩銀子都掙不來了?就更別說他的一應吃穿用度和看大夫的花銷了,這一進一出的,銀子海了去了,不行,少說也得八百兩,少一兩都不成!”
這人發了話,旁邊另幾個家裏也隻是傷了人,並沒有死人的也都紛紛附和道:“是啊,我娘(我媳婦兒)至今傷都還沒好呢,且不說以後不能做活兒了,就眼下看大夫的銀子已是一筆不小的花銷,少說也得八百兩銀子才成!”
另幾個死者家屬見狀,原本他們都以為家人的死是天災,便是再悲傷再難過,也隻能受著,隨著時間的推移,那悲傷與難過本已漸漸淡了,誰知道忽然間天災變成了人禍,眼見他們還能有銀子可拿,那僅剩的幾分悲傷與難過也都不那麼重要的,有兩個也跟著叫道:“我兒子才四歲呢,就那樣死了,我家九代單傳,好容易有了這根獨苗苗,嗚嗚嗚……不行,一千二百兩說什麼也不行,少說也得一千五百,不,少說也得兩千兩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