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恩伯夫人聞言,又氣又急又心疼,也忍不住掉下淚來,哭道:“我到底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這輩子要生下你這個小冤家來氣我?我可都是為了你好,你卻反倒說我逼我……我知道你舍不得兩個孩子,可兩個孩子到底是容家的血脈,難道容家還真敢讓他們受什麼大的委屈不成?至多以後我和你父親多看顧他們一些也就是了,你是與容三和離了,可你是兩個孩子的親生母親這一點卻是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了,那我們做外祖父母的看顧自己的外孫,難道還有誰敢有二話不成?你也想一想,你今年都二十了,女人一輩子能有幾個二十年,難道你還真打算這樣憋屈的過一輩子不成?若夫婿與你一條心,待你好也就罷了,偏容三又是這樣,讓我怎麼能放心……”

顧氏哭道:“他再不好,到底也是我丈夫,是我兩個孩子的父親,娘叫我怎麼說舍就舍?更何況家裏還有妹妹侄女兒們還沒出嫁,有個和離過的姐姐姑姑,是很光彩的事嗎?求娘別逼我了,我心裏已經夠難受了,若連娘都要逼我,我就真隻有去死了!”

娘當她不想離開嗎,如今的寧平侯府於她來講,就好比是一座牢籠,禁錮了她的身,而她對容潛至今依然不改的眷戀和兩個孩子的不舍,又如另一座牢籠,禁錮了她的心,她實在沒辦法離開,哪怕如今的日子,於她來說每一日都是煎熬!

永恩伯夫人還待再說,床上原本睡著了的之哥兒忽然被驚醒,哇哇大哭起來,顧氏當下也顧不得哭了,忙將孩子抱起來,手忙腳亂的哄起來,卻是哄了半日都哄不好,永恩伯夫人雖然滿心的心疼與氣憤,見此狀也隻得暫且壓下,打算等過幾日再來瞧顧氏,看多給她幾日的時間,她能否想通。

適逢容潛滿臉是笑的走了進來,顧氏此番生了兒子,容潛可以說是最高興的一個,不但高興他後繼有人,有了傳承香火的人,更高興他爭奪爵位的勝算有多了兩分,是以連日來他都走路帶風,哪怕府裏自太夫人寧平侯以下,都沒因此而表現出多麼高興的樣子。

不想一進門就見永恩伯夫人沒個好臉,床上的顧氏雖忙著哄孩子,眼圈卻分明紅紅的,容潛心裏登時一“咯噔”,估計是先前之事終究還是傳到了後者耳朵裏,麵上卻做不知不覺狀,仍滿臉是笑的上前給永恩伯夫人作揖見禮:“小婿給嶽母大人請安……”

話音未落,永恩伯夫人已冷笑道:“免了,若容三爺能少氣我女兒一些,我自然安,反之,就算容三爺嘴上說得再好聽,我也安不起來!”

頓了頓,又道:“容三爺來得正好,我正有事情要與容三爺商量。是這樣的,我前兒個在外麵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才與我女兒查證了,不想那些風言風語竟是真的,所以我的意思,打算讓我女兒與容三爺和離,未知容三爺意下如何?”

早在方才永恩伯夫人叫自己‘容三爺’時,容潛心裏已浮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來,要知道素日裏永恩伯夫人都是叫他‘姑爺’,且自來都是一臉慈祥的,何曾這般疾言厲色過?果然永恩伯夫人接下來便說要讓顧氏與他和離,且不說他與顧氏夫妻三年多,他是真的喜歡顧氏,隻憑他還需要仰仗永恩伯府這個嶽家的地方還很多這一點,他便說什麼也不會放顧氏走。

因忙“噗通”一聲跪到了永恩伯夫人麵前,滿臉羞慚悔愧的道:“小婿的確犯了滔天大錯,如今也不敢奢求嶽母大人的原諒,但小婿隻是一時糊塗,且如今也已認識到錯誤了,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求嶽母大人再給小婿一次機會,小婿發誓,以後絕不再做半點讓奶奶不高興的事,絕不再讓奶奶受半點委屈,還求嶽母再信小婿一次!”說完,深深磕下了頭去。

永恩伯夫人豈是被容潛三兩句好話就能打動的人,也就是顧氏因為深愛容潛,才會那般痛苦那般放不下了,繼續冷笑道:“當初我把女兒交到你手上時,你也是這般說的,絕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可如今怎麼樣,你叫我怎麼還敢相信你?”驀地拔高聲音,“不必再說了,我女兒是定要與你和離的,你若不簽這和離書,我們便上順天府,請府尹大人分說!”

不想卻因聲音攸地拔高,唬得床上已被顧氏哄得不哭了的之哥兒又大哭起來,顧氏心裏本就亂糟糟的,這會子又見兒子哭得一抽一抽的,心疼不已越發煩亂,也顧不得旁的了,對著永恩伯夫人和容潛便吼道:“你們要吵,隻管去外麵吵,沒聽見之哥兒嗓子都哭啞了嗎?”說完抱著之哥兒輕輕拍打起來,哄著哄著,自己也是忍不住流了滿臉的淚。

永恩伯夫人到底心疼女兒,忙壓低了聲音道:“我們出去說便是,你別哭,月子裏可不興哭的,以後眼睛疼。李媽媽,你好生服侍著你小姐,讓她別哭了,另外再讓人即刻煮個雞蛋來,給她滾滾眼睛……你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跟我出去!”後一句話,顯然是對容潛說的。

容潛聞言,心下雖忐忑,到底不敢不從命,隻得拿祈求的目光看了眼顧氏,又拜托李媽媽定要好生照顧她後,方起身跟永恩伯夫人去了外間。

一去到外間,永恩伯夫人便冷冷道:“怎麼樣,你答不答應和離?”

容潛怎麼可能答應和離,隻得又“噗通”一聲跪下了,哀求道:“小婿真的已經知道錯了,求嶽母大人不看小婿的麵,隻看在您兩個外孫的麵上,就饒過小婿這一次罷?小婿素日與奶奶有多恩愛,嶽母大人也是知道的,總不能就因為小婿一時糊塗,便將小婿整個人都否定了,一竿子全打死了,再不給小婿以翻身的機會罷?隻要嶽母大人能饒過小婿這一次,以後小婿什麼都聽您和奶奶的,決不再讓奶奶受半點委屈!”

想起容潛這個女婿是當初自己親自挑選的,撇開那件事以外,他本人還真沒什麼值得詬病的地方;且先前顧氏有一句話正好說到了永恩伯夫人的心坎兒上,那就是她家中的確還有女兒和孫女兒沒說親,若真讓她們有一個和離過的姐姐和姑姑,於以後說親自是大為不利的——永恩伯夫人的臉色到底緩和了幾分,道:“你說你以後再不讓我女兒受半點委屈,可我女兒現下就正受著委屈,她為你們家生了真正的嫡長孫,可你們家是怎麼對她的?洗三禮冷清到如此地步,連尋常小門小戶都及不上,你兩個嬸嬸更是從頭至尾都在擺臉色與她瞧,若這都不叫受委屈,你倒是告訴我,到底要怎樣才叫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