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初春,小謝自江鄉訪友歸來,說是遇見一個巫山門下弟子。
“那人如今在天台山中學劍。”小謝羞赧道。
沈瑄心裏一震:“天台山?”
“他師父的一個親戚,劍法精妙,一直在天台山中隱居。”
從剡溪入天台,綿延幾百裏的驛道上,飄然而來兩騎白馬。小謝並不多問,隻小心地跟在義父身後,看他神思迷茫,像是在時間的長河中夢遊。
這路在記憶中顯得那樣清晰,嵐靄、鬆濤、山花、瘦石,清澈的溪流裏,漂滿了殷紅的碧桃花。
“赤城山居”已變成了真正的廢墟,天台宗和赤城老怪的傳說亦漸漸為人淡忘。山腳下一抔隆起的黃土,在淒迷的荒草叢中若隱若現。墳頭上立著一塊石碑,碑身龜裂,但還是能認出一行碑文:“天台蔣聽鬆之墓。”
約好了在赤城山居碰麵,那人卻遲遲不到。小謝有些懊惱,請義父暫且休息:“我去把這傻子捉來。”沈瑄微笑著看她離開。等了一陣子,卻還沒回來。覺得風冷,他便起身,自己繼續往前。
他牽著馬在山道上躑躅,心中一片茫茫,也不知想到哪裏去。這樣漫無目的地不知走了多遠,夕陽漸漸沉入遠處碧沉沉的深淵,山中空氣變得寒冷起來。小道一轉,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洞簫的清音。沈瑄舉目看時,原來溪流對麵是一個農家院落,竹籬茅舍,十分清靜。院外河邊,有一樹碧桃繽紛搖落。花下一個小小水榭,有人在吹奏洞簫。
他一時怔住。他想看她的頭發是不是已經白了,想看她是不是憔悴如斯。她說“永不相見”。他也曾想“永不相見”。這一步很短,卻如隔雲端。中間經過了千山萬水,再也無法安然回到起點。這不是真的。對麵那個單薄的形影,對他來說是一生中最浩大的水月鏡花,不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
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越人語天姥,雲霞明滅或可睹……
在她的簫聲裏,他忽然想起一個主意:“將這首詩默念完,一遍。”他對自己說,“就一遍。假如她恰好回頭,就過去跟她問好。假如沒有,我就走開,再不回來……”
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夜飛度鏡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
假如她回頭了,他要對她說什麼?她應該早就不記得他了。她會問他的名字嗎?她會問他從何而來嗎?他又應該如何作答?
洞簫纏綿不絕。
千岩萬轉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龍吟殷岩泉,栗深林兮驚層巔。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
曾經有一度分離,他的思念如潮水般不可遏製,摧折他的生命。後來的重逢竟又如此短暫殘酷,什麼都沒來得及講清,就這麼生生地永世隔絕。如果告訴她,他們曾經相識,她會相信嗎?
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台。霓為衣兮風為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
這年初春,小謝自江鄉訪友歸來,說是遇見一個巫山門下弟子。
“那人如今在天台山中學劍。”小謝羞赧道。
沈瑄心裏一震:“天台山?”
“他師父的一個親戚,劍法精妙,一直在天台山中隱居。”
從剡溪入天台,綿延幾百裏的驛道上,飄然而來兩騎白馬。小謝並不多問,隻小心地跟在義父身後,看他神思迷茫,像是在時間的長河中夢遊。
這路在記憶中顯得那樣清晰,嵐靄、鬆濤、山花、瘦石,清澈的溪流裏,漂滿了殷紅的碧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