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2 / 2)

邊上的人都依言退出去了,就連押著鄭婆子的那兩個膀大腰粗的使喚婆子也跟著出去了。

屋中隻餘下唐亦姝和鄭婆子,然而鄭婆子卻依舊安安靜靜的跪在地上,低著頭一聲不出,靜默如死。

唐亦姝這才開口:“媽媽現今是不打算與我說話了嗎?“

唐亦姝這話一出口,鄭婆子的身子也跟著微微顫了顫,但她還是低著頭,咬著唇不吭聲。

屋中極靜,一時間隻能聽到急促的呼吸聲。唐亦姝此回卻是冷靜的很,也耐心的很,隻安靜的等著。

果然,過了一會兒,鄭婆子到底還是抬起了頭,盯著唐亦姝那張與姬複相似至極的麵孔,咬牙道:“王妃這是要我說什麼?”她原本隻管唐亦姝叫“姑娘”,現今改叫王妃,顯然是把昔日的舊情都丟到了腦後。

唐亦姝隻聽這話便知道鄭婆子恐怕是猜到了自己在那碗燕窩裏下藥的事情,但她還是沒有應聲,隻靜靜地看著鄭婆子。

見唐亦姝麵色淡淡、毫無反應,鄭婆子的臉色越發難看,她忽然呸了一聲,咬牙切齒的道,“是想讓我求饒,還是讓我為之前冒犯王妃的事情道歉?也是,王妃連自己嫡親的兄長都能加害,我一個老婆子算什麼?”她的聲音有些啞,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再沒有往日的慈和,看著唐亦姝的眼裏隻餘下痛恨。

唐亦姝無意解釋她在燕窩裏下藥的事——雖然她當時以為自己下的是迷藥,可那個時候,若是賀希行那位白師兄真老實告訴她那是毒藥,唐亦姝也未必不會下手。說到底,她和姬複這個所謂的兄長之間彼此憎恨,總也是做不到所謂的兄妹“友愛”的。

不過,鄭婆子到底是嚴霜留下的人,唐亦姝懂事前亦是鄭婆子含辛茹苦的把她帶大,總也是有些舊情的。所以,哪怕是出了那些事,唐亦姝心裏還是念著當年的情。她想了想,這才與鄭婆子道:“姬複幾次置我於死地,難道我便不能回手嗎?難不成,便隻許他對我動手,不許我對他出手?”

鄭婆子聞言卻是眼眶一紅,簌簌落下淚水來:“少主那不過是一時想岔了!再說了,王妃你現今不也沒事嗎?”她越想便越是悔恨,不禁痛哭起來,“我原還覺得少主狠心,想著在少主麵前給你說話,沒成想少主不曾害你性命,你卻反倒害了他!我,我沒想到你竟這般狠心,竟還在燕窩上下毒,存心要毒害兄長!是我對不起夫人啊,她豁出性命才叫少主幸免於難,我卻被你蒙騙,反倒把那毒燕窩端到少主跟前……”

唐亦姝沒有應聲:想必,在鄭婆子眼裏,若是真要在自己和姬複兩人裏選一個去死,恐怕她還真會選姬複?

不過,這也是唐亦姝早便預料到的事情,她竟也沒有怎麼生氣,反倒起身上前欲與鄭婆子鬆綁:“我以前不知事的時候倒還想過要接媽媽到王府養老。隻是,如今……”唐亦姝自嘲一笑,抬手解開鄭婆子身上的繩子,淡淡道,“倒不如放媽媽你自由,讓你丟下那些舊事,好好過了下半輩子吧。”

鄭婆子不敢置信的看著替自己鬆綁的唐亦姝,咬牙道:“你,你真要放了我?”

“是,”唐亦姝早便已經想好了,此時態度自是十分坦然,,“我幼時多勞媽媽你照顧,如今也隻盼著媽媽你有個安靜的晚年……”她對鄭婆子已無當初的感情,但考慮過後,還是想著留鄭婆子一命,也算是仁至義盡。

鄭婆子卻好似聽不懂她話中意味似得,抬頭看著唐亦姝,忽然短促又古怪的笑了一聲:“晚年,我哪裏還有什麼晚年?”

她忽然站起身來,推開跟前的唐亦姝,毫不猶豫的便往邊上的門撞去,一字一句的道,“我隻盼王妃你與晉王夫妻恩愛,幸福美滿,子孫延年.....”

“這才不枉你為他們蕭家毒殺自己嫡親兄長的苦心!” 話聲還未落下,鄭婆子便已以頭觸門,倒在了地上。

唐亦姝阻攔不及,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死在自己的麵前,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看著地上的那攤血跡,不由苦笑:夫妻恩愛,幸福美滿,子孫延年?

鄭婆子臨去前的話,聽著果真更像是詛咒。

畢竟,那一日的賀希行已經告訴過她——“其實,王爺他成婚前便已用過藥,一年之內是斷不可能有子嗣的。”

唐亦姝初聞此言,再回想起自己以往的那些堪稱愚蠢的念頭,不由苦笑:是了,這場婚事的開端便源於各方的算計,而蕭芳長服藥避孕自然是可以理解的。隻是,她簡直無法想象,當初自己自以為夫妻恩愛,纏著蕭芳長想要個孩子,那時的蕭芳長又究竟是如何想的?

想到此處,唐亦姝不由握手為拳,指甲生生的嵌入肉裏,疼痛中又生出幾分可笑的清醒:哪怕是知道了這事,她都沒法把這事問出口——她已蠢夠了,實在不願再丟下僅剩的尊嚴,再去與蕭芳長問什麼“子嗣”了……..

愛與尊嚴,她總也要保住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