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姝背對著人,但還是能夠聽著背後的呼吸聲。她忽然有些睡不著了,轉身看了一眼,就著從窗外淌入的那一點微薄月光,依稀可以看見蕭芳長清瘦的麵龐——他瘦了許多,麵上的五官因此看上去比過去淩厲了不少,眉心仍舊蹙著,薄唇微抿,一副“本王就是不高興”的模樣,仿佛睡夢中也大高興。
唐亦姝知道,自己現在最好是直接把人給踢下床,可她眼也不眨的看了片刻,不知怎的竟是有些心軟起來,反倒分了一小半的被子給正酣睡的蕭芳長。
當然,她對心軟的自己也頗是氣苦,氣得揪著被子翻來覆去的折騰,最後還是自欺欺人的拿了枕頭抵在兩人之間以作間隔。
而這,大約是蕭芳長和唐亦姝從江州回來,夫妻冷戰之後,蕭芳長第一次歇在榮萱院。
李順等候在外頭的人等了一夜也吹了一夜冷風,直到天色漸明,他們才終於得到了一個近乎不可置信的答案:經過一整年的死纏爛打,王爺昨夜霸王硬上弓似乎真成了?這個世界,果然是不流氓不成活啊!
蕭芳長一貫起得早,雖說昨日喝了些酒但早上的時候還是比唐亦姝醒得早些。他一睜眼,還沒反應過來便看見了身側的唐亦姝,心口一跳,差點以為自己尚在夢中。
待得他想起昨晚上的事情,麵上也跟著發燙。好在,他現今躺在枕邊,微微一側頭便能嗅著唐亦姝鬢發間的幽香,絲絲縷縷,竟是叫他漸漸有安下了心。冷靜下來後,蕭芳長倒是沒有再放縱自己躺下去,反倒是輕手輕腳的掀起一角被子,悄悄摸摸的、做賊似的從房間裏溜了出去——虧得昨日他本就是合衣而眠,雖然衣衫睡得皺巴巴的但還是勉強能見人的。
等他出了門,這才略鬆了一口氣,令人上來服侍著洗漱更衣,待得收拾整齊了,他便忙不迭的趕進宮去和皇帝說話了。
皇帝才下朝還沒來得及換下朝服,便被蕭芳長這做弟弟的給揪住了。不過,見著自江州回來後便沒好臉色的弟弟好容易提起精神,皇帝倒也沒有不悅,反倒拉著人去了東暖閣,仔細聽了一耳朵蕭芳長那酸掉牙的少男心事。
隻是,聽著聽著,皇帝還是忍不住插了一句:“…….你說你都賴了一晚上了,早上起來做什麼還要跑?”作為過來人,皇帝經驗豐富得很,由己及人的道,“實在不行你裝睡啊,能多賴一會兒是一會兒。”
蕭芳長實在沒有皇帝這鋼鐵般的臉皮,額角抽了抽,然後才狀若無事的應道:“她要醒了,肯定是要踢我下床的……與其等她踢人,還不如我自己走呢,至少彼此間還能留些臉麵。”
皇帝瞥了他一眼,真想反問一句“你都哭著和人認錯了,這時候還要臉皮做什麼?”。不過,他到底是做人家兄長的,還狠不下心去戳破自家弟弟這薄得出奇的臉皮,隻能委婉問道:“那,你跑來找朕又是做什麼?”
蕭芳長微微有些猶豫,麵上微微有些紅,動了動唇,一時有些說不出口。
皇帝好些年沒看過弟弟這般模樣,心下一軟,倒是難得的笑了一聲,溫聲與他道:“行了,吞吞吐吐像什麼樣子?”
蕭芳長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拉了拉皇帝的袖子,附耳說了幾句。
這日傍晚,唐亦姝正琢磨著晚膳要吃什麼,忽然聽說宮中來使,說是沈皇後有意邀她入宮。
雖說唐亦姝自江州回來後便與蕭芳長冷戰,平日裏大小宴飲都稱病沒去,可沈皇後邀她,她倒也不好不去。畢竟,她能這麼安安穩穩的“在府養病”,除了蕭芳長之外,最要謝的便是沈皇後——要沒有沈皇後替她說話撐腰,屢屢賜藥遣太醫,這京裏頭還不知要有多少閑話,外頭那些想方設法要往晉王府塞女人的人怕也消停不了。
所以,現今沈皇後難得開口邀她,唐亦姝倒也不好拒絕,隻叫人替自己換了一身新衣,理了理衣飾,揣著一肚的猶疑入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