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們相互的關係中隻有一種情感,那就是懷恨在心。這種仇恨的情感是根深蒂固的,猶如身體上那種無法消除的疲憊。人們的心靈是病態的,與生俱來的,從父親那裏遺傳來的。它就像陰影似的一直伴隨著他們,直至將他們送進墳墓,並使他們在一生當中以毫無意義的慘毒手段幹出種種令人發指的下流勾當。
節假日,年輕人往往夜裏很晚才回家,弄得髒汙不堪,衣服破碎,被打得鼻青臉腫,可是他們還幸災樂禍地吹噓說,他們把同伴狠狠揍了一頓。有的受了欺辱,一臉怒氣,眼淚汪汪;有的喝醉了酒,一副可憐相。他們成天招災惹禍,討人嫌惡。有時,父母找到他們,便把他們領回家。他們或倒在大街上某個地方的圍牆下邊,或在小酒館裏喝得不省人事。父母找到他們後狠狠責罵一頓,把拳頭落在他們那因大量喝伏特加酒而發軟的身體上,然後拽回家,多多少少給他們一些關愛,安頓他們睡一覺,因為第二天一大早,當令人膽戰的汽笛聲像發黑的溪水在天空流過時,還得叫醒他們去幹活兒。
對孩子們罵也罵了,打也打了,而且出手很重。可是在老輩人看來,年輕人酗酒打架完全是理所當然的,因為父輩年輕的時候也常常酗酒打架,也挨父母的毒打。生活從來就是這樣——它像一股混濁的水流,年複一年地、平穩而緩慢地流呀流呀,沒有目的地。人們日複一日地過著因循守舊的生活,對一成不變的所想所做已習以為常。所以,誰都沒有想過試圖去改變這種生活。
偶爾會有不知從哪裏來的外來人出現在工人村裏。起初,他們引起人們注意的,也就是他們是外來人而已。後來他們談起他們工作過的地方,才引起人們一點兒表麵上的興趣。再後來,對他們的那種新鮮感消失了,處熟了,他們也就不再引人注目了。聽了他們的講述,人們知道了,工人的生活到處都一個樣。既然是這樣,那還有什麼可談的呢?
不過有時候,有些外來人會講一些在工人村從未聽說過的事情。大家不跟他們爭辯,但對他們所講的那些奇談怪論並不相信。這些奇談使一些人感到盲目興奮,另一些人則感到驚恐不安,還有一些人因為對某種尚不清晰的東西抱一種模糊的希望而憂心忡忡。於是,為了排解這種不必要的、影響情緒的惶恐不安,他們就變本加厲地喝酒。
工人村的人發現外來人有異常,跟他們不一樣,就會對他耿耿於懷,下意識地產生戒心。他們好像害怕外來人會把什麼東西投進他們的生活中,從而打亂原本單調無聊的有規律的生活,盡管日子過得十分艱難,但總還算安寧。一直以來,人們已經習慣了承受生活的巨大壓力,並不期望生活會有任何好的改變。他們認為,一切改變都隻會加重對他們的壓迫。
在人們相互的關係中隻有一種情感,那就是懷恨在心。這種仇恨的情感是根深蒂固的,猶如身體上那種無法消除的疲憊。人們的心靈是病態的,與生俱來的,從父親那裏遺傳來的。它就像陰影似的一直伴隨著他們,直至將他們送進墳墓,並使他們在一生當中以毫無意義的慘毒手段幹出種種令人發指的下流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