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康妃又道:“我是熬不了多久了,如果我去了,她願意走是最好的。若是她不願意走,你且照顧她一二。當然,我也不會虧待了你。”
康妃這話,讓溫彤蹙眉:“娘娘何必說這樣喪氣的話——”
“不是喪氣,而是命數在這裏,不得不認命。”康妃倒是坦然。
溫彤再道:“如果停了藥——”
現在康妃喝下去的,就不是藥,而是毒。隻要不繼續喝下去,雖說不至於就能好轉,可總歸能多爭取一些時間。也算是多一些機會。
“我都知道。”康妃淺淺一笑:“可是我不想熬下去了。”
這話聽著和最開始溫彤見到的康妃,卻是截然不同。
溫彤微微一恍惚:“娘娘這是……好好的,忽然轉了想法?”
康妃垂下頭去,輕聲道:“我父親前些日子中了一隻流矢。傷了腿。可饒是如此,也不肯到南邊來休養。”
這話聽著沉甸甸的。
溫彤看著康妃,隻看見了康妃眼底水光。
康妃苦笑一聲:“我弟弟不足撐起家族來,父親原本也不必這麼拚,就怕自己退下來,兵權就到了別人的手裏。畢竟我在京城,又是這麼一個處境——我去了,他也就能放手了。”
溫彤聽著這話,隻覺得眼眶一熱,幾乎就要落下淚來。
這樣的事情,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可是這樣的心意,大概是一個父親對子女最大的牽絆和關愛了吧?
而這樣的事情,對於康妃來說,又是何等難受?
“昔日進宮,已是我不孝。如今我什麼也做不了,與其讓他這樣牽絆著,倒不如……徹底解脫了。我解脫了,不用熬下去,他也輕鬆些。算是我盡了綿薄的孝心。”康妃笑笑,始終沒抬頭。燈光下,卻分明看見一滴晶瑩就這麼的從她的臉頰滑落了下去。
溫彤想勸康妃不要放棄,可話到了嘴邊,卻是又硬生生咽下去。
最後離開的時候,溫彤隻覺得心頭像是被人壓了一塊石頭,沉甸甸得厲害。
這一夜,她夢見了溫誌年和溫靖聲。
第二日醒來,她才恍惚覺得臉頰下是濕的。用手一摸,眼睫上的水氣都還沒幹。
她忽然很想念溫家的人。
隻是……卻不得見。
獨坐悵然片刻,她輕歎一聲,壓下這些情緒不再提起。
隻是到底情緒低落些。
去給長孫皇後請安的時候,因去得早,她在坤寧宮門口遇到了走出來的陸博。
也不知是怎麼的,陸博都要走過去了,她忽然忍不住直起身來,看著陸博道:“臣妾有事情想和聖上說,聖上——”
陸博回頭,詫異看了一眼溫彤。
陸博看不穿溫彤的心思,加上還急著去看折子,就匆匆一頷首:“下午朕得空過來。你等著。”
陸博走遠了,溫彤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事兒。當下也是被自己的大膽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