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知道了!”
……
背著這個累贅回到家,林芳洲把他扔在床上,摸黑點亮油燈。她家中破敗,四麵漏風,現下油燈裏黃豆大的火苗晃晃悠悠忽明忽暗,照著家中的灰塵蛛網,看起來仿佛鬼屋一般。也幸好她住習慣了,不以為意。
小孩還昏迷著。
林芳洲不知他摔到了哪裏,她先把他那身莫名其妙的甲胄除了下來,想看看他有沒有流血。那甲胄竟是皮革所製,也不知是什麼皮做的,摸著有些軟,拿在手上甚是輕便,倒很適合小孩子穿。
雖不是很懂,林芳洲也感覺到,這套甲胄隻怕造價不低。
可惜這是小孩的尺寸,拿出去隻怕也沒人買。
扔開甲胄,林芳洲看到了他裏頭穿的白色中衣。那中衣也不知是什麼樣的絲綢所製,看起來仿佛波光粼粼的水麵,觸手光滑柔軟,使人愛不釋手。衣角上竟還繡著同色的暗紋,細膩精美,巧奪天工。
光這一件衣服,也值一兩銀子吧?
林芳洲吞了一下口水。視線往下掃,突然發現他腰上竟還係著一塊美玉。
真奇怪,又要打仗又要臭美,這年頭的小孩子都好複雜。她把那塊玉解下,拿到眼前看了看,忍不住讚歎道:“好玉,好玉!”
通體雪白的一塊玉,通透潤澤,雕刻成一條首尾相連的飛蛇,蛇的頭上還長著犄角,咬著自己的尾巴,團成了一個圓。
整塊玉線條簡單,古樸大氣。便是林芳洲這種極其討厭蛇的人,看著也甚是喜歡。
皮甲除了,美玉解了,林芳洲仔細檢查一番,發現小孩並沒有流血。
嘖嘖,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一丁點傷口都沒有,那套甲胄到底是什麼做的?!
林芳洲有些驚歎。
她又擔心小孩摔壞內髒。這小孩非富即貴,活的總比死的要更貴一些……想到這裏,林芳洲提著燈籠出門了。
黃大夫也住東大街,與林芳洲家相隔不遠。找他看病的人並不很多,隻因他是個啞巴。林芳洲敲響黃大夫的門時,他還在摸黑碾藥,滿室的藥香。夫人帶著兩個兒女回了娘家住幾天,這會兒家中隻他一人。
林芳洲說明來意,黃大夫二話不說,背著藥箱便跟她回家了。
到她家裏,一番診斷。
好消息:沒有摔到內髒。
壞消息:摔到了腦子……
林芳洲有些沮喪,問道:“還能活命嗎?”
黃大夫一番比劃,幸好林芳洲和他做了多年鄰居,交流起來並不困難。她點點頭,重複了一下他的意思:“三日之內能醒就能活,醒不了就趁早發喪,要不然會長蛆?”
黃大夫用力點頭。
林芳洲氣得翻了個白眼:“你想得還挺周到!”
他又問她小孩是誰家的,怎麼弄成這樣,是不是她幹的。
林芳洲擺擺手:“當然不是我,我是救人的……你不要亂打聽。”
黃大夫最後也沒給她開藥。一來摔到腦子,藥的作用不大,二來林芳洲窮得叮當響,聽說今日中午還向賣炊餅的大娘賒賬,若是給她開了藥,隻怕她要找他賒賬了……
送走了黃大夫,林芳洲回來坐在床邊,一籌莫展地看著床上躺著的小孩,說道:“你要死就死,要活就活,做什麼還要等三天,你老子我還要等三天才能等到米下鍋嗎?!我不如把你燉了,也可吃十天半個月!”
算了算了,不管死活,明日好好打聽一下誰家丟了小孩,隻要還是喘氣的,總歸比一具屍體要值錢。
打定這樣的主意,林芳洲在床邊一歪,躺下了。
……
入夜時分,家家都閉戶酣睡,街上靜悄悄的,隻偶爾聽到一兩聲蟲鳴,蕭蕭索索,冷冷清清。
更夫打著燈籠走在青石板路上,一陣風吹來,他緊了緊衣服,自言自語道,“明日怕是要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