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沒有人敢動你
她不想低頭認輸,免得他當真用那種眼光繼續看他,而他,更是從不對任何人妥協的霸道冷酷性情。
“本王從未覺得你髒。”他一臉沉鬱,或許他的猜測,放在任何女人身上都會生氣,但他卻還是不願鬆手。
他們之間隔著的,不隻是一個誤會。
這層紙,遲早要捅破。
他已經不想安於現狀。
她蹙著眉頭看他,被他的雙臂宛若獵物圈在他的胸口,根本無法心平氣和跟他談論。自從沉湖之後,她對任何人,都有所保留,更不想一失足成千古恨。對秦昊堯的防備,的確比以往更重。
“當初知曉你已經是孩子的娘親,是很反感,比任何人都要厭惡。”他冷著臉,薄唇溢出的話語,格外冰冷,沒有一分從容。
他不必說好聽的話,也不擅長討好任何女人。隨著時光逝去,對她的厭惡,一分分被衝淡了。
或許是在相處之下,他見到的,是一個不一樣的崇寧。
她再也無法偽裝一分笑容,清楚這句話便是他心中所想,唯獨她依舊無法冷靜下來,眼底的光耀一瞬間破碎。“沒有人逼著你娶我!娶一個你自認為不堪低賤根本無法配得上你的女人!”
她回到京城,隻想過安安分分的日子,不再去觸碰所謂的感情,隻要與一個溫暖的男人,度過剩下的日子,如不是他從中作梗,她也不必知道這麼多沉重的秘密!而如今她什麼都知道了,就無法讓自己回頭,更無法讓自己繼續懦弱逃避!她做這麼多事,都是因為他!都是因為他把她困在他的身邊!
“如果覺得你不配,本王會讓你懷有子嗣?你心裏清楚,本王可以用太多方法不要當初那個孩子!”
秦昊堯的俊顏湊近她的麵龐,黑眸冷漠逼人,深沉莫測,唯獨他說的話,比刀劍還要傷人鋒利。
他曾經後悔過,因為娶了她,他的人生漸漸有了不受控製的變化。二十五年了,他習慣了用冷眼看待眼前所有人或事,不許別人近身、不要別人關懷,更鮮少對任何人付出真心,亦不願去關懷任何人。穆槿寧對他而言,像是一條深遠的山林隧道,他無法看得到最後的路口。
“即便你想要生,也可以派人給你灌下打胎藥!你當真以為本王做不出來?”他麵色森冷,簡單一句追問,逼著她認清事實。
她一刹那,晶瑩麵容上血色全無。她怔了怔,茫然望向他,他當然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反正抱著折磨她報複她的企圖才娶她,自然可以讓她更痛苦更死心。
他可以夜夜占有她,卻不讓她懷有他的子嗣,哪怕有了,也可逼得她放棄。
那會是踐踏她尊嚴更殘忍的方式。
但他沒有那麼做。
他的手掌貼著她的後頸,把她的臉龐,輕輕靠向他的胸膛,彼此沉默不語。
他的人生裏早已有了她的痕跡,如今再要一筆抹去,也已經擦不幹淨了。
趁著這短暫的平靜,他才鬆了手,雙掌落於她輕微顫動的肩頭,黑眸之內的戾氣緩和些許,冷靜望向她蒼白近乎透明的麵頰,嗓音低沉:“你曾經問過本王,三年的時光,是短還是長。”
穆槿寧冷冷望入那雙黑眸,麵容沒有一分動容,仿佛他說的,根本無法觸動她的心。
“是很短,本王每日都很忙碌,每日都有陸陸續續的公務纏身,每日都需要去解開一個個局,每日都會發現新的敵人,好像隻是睡了一整天,一睜開眼,你就回來了。”一道淺歎溢出他的薄唇,他斂眉看她,目光像是一張巨大的網,籠罩著她周身:“卻又很長,因為三年足夠讓你化繭成蝶,生出不凡的勇氣和智謀,磨去了你原本的棱角。本王從未想過,你會變成這個模樣……”
她突地眸光一閃,唇邊的笑意漸漸漾開了,唯獨這般的笑容,淡的宛若清水。“王爺隻要一個跟崇寧完全兩樣的女人,何必說的如此動聽?”
她也曾經覺得三年時光漫長的熬不下去,如今回頭一看,卻短的不過是人生的一個小小關卡。
時光會改變一個人的心境,更會改變兩個人的情勢。
以前總是崇寧追逐他,如今她厭了倦了膩了清醒了,他才覺得這樣的女人,更新奇,更動人?
她也不曾想過,她會有朝一日,變成這等模樣。
三年時光,足夠改變很多東西。她可以對秦昊堯“一片丹心”,卻也無法重拾對秦昊堯的感情。
“王爺不是擔心我在塞外,曾經被人強逼才生下這個孩子嗎?”短暫沉默過後,她粉唇微啟,打破這份死寂,方才的慌亂,早已被填補完整。她神色自若,唯獨眼底的破碎光芒,看上去宛若搖曳燭火,依舊楚楚動人。
他緊蹙的濃眉,遲遲不曾舒展開來,心裏的沉鬱,仿佛不因她的矢口否認而消散一分一毫,他自然最好是他多疑,而並非事實。
若是事實,他是成為她最恨的人,也會是自己最恨的人。
他自然想過她在塞外的艱苦,涅盤重生的苦痛像是浴火一般將過去燃燒殆盡,卻忽略了偏遠官府之中,還有那麼肮髒卻又司空見慣的醜事。
“雖然難以想象,但若是當真發生這種事,無論用什麼方法,我都會扼殺那個不該有的孩子。”她笑著看他,眼底的黯然漸漸平息,恢複了往日的溫柔從容,唯獨嗓音依舊清冷,並不熱絡:“王爺可以收起太多的猜測和憐憫,崇寧的確時運不濟,卻也不會落得那麼可憐淒慘。”
“不是就好。”低沉的嗓音,從她身後傳來,唯獨他在說著一句話的時候,雙臂擁著她的身子,越來越重,越來越緊。
仿佛他身上的所有情緒,製成了一條條的繩索,將她整個人牢牢捆綁,她哪怕一步,都邁不出去。
她隻能留在他的懷中。
“這世上,再也不會有崇寧那樣愛慕王爺的女人。”
她笑著說出這一句話來,唯獨眼眶的淚水,卻無聲滑下麵頰,淌過那一顆淺紅色的淚痣。“再不會有崇寧那麼傻的女人,為了王爺什麼事都願意去做,什麼苦都願意去嚐。”
她已經遭遇過最壞的事了。
胸口的悶痛,一陣陣襲來,她倚靠在他堅實的胸膛,唯獨他華服之上的濃重寒意,卻無法溫暖她的心。
他看到的是煥然重生的崇寧,卻沒有想過,她的心是否還在他的身上?
秦昊堯的心口,猝然沉入一塊千斤巨石一般,往日的冷靜,被擊得粉碎。他稍稍曲著頎長身子,俊顏貼在她的黑發旁,望向她惆悵神傷的神情,卻不知為何也為之所動。
她下一瞬的笑意,格外沉重苦澀,像是一把尖銳的刀劍,深深刺入他的眼底:“王爺說的沒錯,崇寧年少夢寐以求的,是當王妃。隻是厭煩過那種活在眾人冷笑和鄙夷目光的日子,想要過不被任何人看不起的生活。若是她能夠看到,必須麵對的是這樣擔驚受怕朝不保夕的生活,我想她也會知難而退,放棄這麼華麗的夢想的。”
她說的,仿佛是別人的事,仿佛冷眼旁觀,仿佛。毫無所謂。
偏偏她這麼超脫無謂的口吻,惹來他心中幾分不悅,人人都說她沉湖之後判若兩人,如今聽她這麼說,居然連過去都要舍棄?
若沒有那個夙願支撐,她留在他身邊,也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沉湖一事,竟然讓她死心至此?
她並不需要他的可憐,唯獨她要告訴他,想當秦昊堯的王妃,曾經隻是她想要保護自己的一種借口。
至少,給她一個伸冤洗白的機會。
她垂下長睫,輕輕拉下他的手,轉過身去,柔聲說道:“嫁給王爺,崇寧已經死過兩回了。我不知自己是否還有天大的運氣,還能死第三回……”
“往後,絕不會有人敢動你。”
他扶住她的身子,黑眸冷沉肅殺,圈圍著她的削瘦肩膀,下巴抵著她的光潔額頭,說的斬釘截鐵。
這一日,真是疲憊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