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掉的話,他更無法挽救穆槿寧,她必須被扣上殺人罪名,永世不得翻身,哪怕可以苟活,也是苟延殘喘,戰戰兢兢。
太陽還未下山,秦昊堯正在宮中翻閱文書,門口的聲音傳來,正是王謝。
“爺,李煊來了。”
“既然人來了,就讓圍在李家祖墳的手下回來吧,別讓李家方寸大亂了。”秦昊堯無聲冷笑,他當然有十足的把握,李煊在這幾年都對亡妻情深意重,若沒有崇寧,他或許還是獨身一人,絕不會隨意對任何一個女人動心。
李家當然是名門大戶,但更是幾代忠於秦家王族的氏族,秦昊堯當然沒有做最壞的打算,要當真開棺曝屍,惹來李家的憤怒怨氣。看來,李煊當真是一個看重情義的男人,否則,他躲躲藏藏這麼些天,也不會因為這一個傳聞,而功虧一簣。
“我等你已經很久了,在把那具麵目燒毀的屍體送回李家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在等你。”
秦昊堯望著走來的李煊,眉宇之間沒有任何一分喜怒,李煊如今一身灰藍布衣,雖然裝束整齊,卻宛若街巷之中最普通的一名百姓,若是他花費心思喬裝打扮,要避開他的耳目,當然也有僥幸。
“秦王是個聰明人,但為了引我出現,用的方法未免太不入流了。”李煊的眼底滿是冷意,每一個字都浸透著不滿憤怒。
既然如今秦昊堯承認,他一直懷疑自己未死,秦王一定在暗中追查他的下落,或許正是因為如此,穆槿寧才好言相勸不忍讓他因為莽撞入京而死,硬是請餘叔挽留勸服他在偏遠的地方安心養病。若是按照他原本的性子,他拖著破敗不堪還未痊愈的身子回來,說不準連京城都看不到,就會被秦王的手下暗殺在半路。
殺一個人,並非需要深仇大恨,在朝堂之中,他跟秦王素無來往,也鮮少有言語之上的不合。隻是,他跟秦王並非同道中人,在利益爭奪的麵前,他既然不願與秦王為伍,效勞秦王,秦王當然會取他的性命。
“秦王為了想要得到的,不擇手段,隻是連已死之人都要拿出來當做利用的籌碼,實在卑劣不堪。”李煊毫不掩飾內心的怒意和不滿,眼前的秦昊堯,冷漠殘忍的宛若地下閻羅,他的確不想跟秦王會麵,才會暗中躲藏避而不及。隻是秦王用亡妻美月來威脅他,他不得不出現,哪怕心中清楚秦王並不在意一個死人,但他無法當做聽不到那個傳聞,秦王可以囚禁自己的皇兄和太子,攻下整個皇城,便沒什麼事是不能做,做不得的。
“卑鄙?當然算不上高明的方法,就像是薑子牙釣魚,願者才會上鉤。”秦昊堯揚聲大笑,張狂邪肆,黑眸陡然定在李煊的身上,他低語一句,俊美麵容亦正亦邪,讓人不禁懼怕,更是心生阻隔。
話鋒一轉,他黑眸冷厲,犀利尖銳的光耀,恨不得直直刺中人心,言語之內滿是輕蔑不屑:“你還不是來了?”
“我是來了。”李煊的笑意,不達眼底,他依舊一身穩重從容,他站在偌大的殿堂中央,腰際挺得宛若不倒輕鬆,哪怕在權勢麵前,他不卑不亢,更不曾見風使舵。“在南駱我就當自己已經死過一回,隻要秦王大發慈悲不再跟李家過不去,秦王想要如何治罪,悉聽尊便。”
李煊的話,幹脆利落,宛若勇士一般勇敢赴死,這一番情景落在秦昊堯的眼底,卻更加諷刺。他語調輕揚,神色不若方才那麼陰沉,他淡淡一笑,問的輕鬆。“李煊,你就這麼肯定,我一定要你的命?當然殺你太容易,但我如今還沒有要你腦袋的打算。”
“秦王是不想要我充當說客,讓對皇上忠誠的三位握有幾分兵權的臣子集結起來,就像是一把筷子齊心協力不易折斷,而單個折斷就容易多了。”李煊半響沉默過後,才沉聲道,他的視線落在秦昊堯的身上,眼看著他一臉笑意,唯獨那雙黑眸,卻誰也無法窺探。
秦昊堯驀地斂去了笑意,他仿佛覺得好奇,從階梯之上走下幾步,揚聲問道。“你會當這個說客嗎?”
李煊卻回應的毫不猶豫,目光毫不閃爍,堅決隱忍,從容淡然。“會,我回來的時候,就已經答應皇上,無論如何都會站在他這邊。”
他不在乎跟秦王攤開一切,更沒想過要永遠躲藏逃匿一輩子,他清楚秦王是一個有賢能之人,但他的舉動在李煊的眼中,便是大逆不道。他們李家,世世代代維護的是世上的規矩,朝廷上的義理,他無法容忍。
“既然你這麼想,那我就成全你。如今他已經被幽禁在雍安殿,你也在皇宮陪陪他吧。”
秦昊堯並不因為李煊的直截了當而暴怒,他扯唇一笑,雙手擊掌,響亮的擊掌聲落在安謐的半空之中,從門外衝進來兩名侍衛。
“帶李大人去休息。”
李煊凝視著秦昊堯的身影,並不曾垂死掙紮,從容轉身,豁達地離開。
他如何會以為穆槿寧嫁給這樣的男人就會幸福?他的心,他的血,他的身體,他的眼神都是冷的,他可篡位奪權,他可黃袍加身,他可為了成全自己的抱負不惜混亂世間的秩序規則,他可不擇手段不顧人情,他宛若惡魔附身,絕不會心軟。
哪怕年少時候,秦王曾經是穆槿寧心儀之人,李煊也仿佛看得到,秦昊堯的冷漠殘忍加注在穆槿寧的身上,讓她又愛又恨多麼痛苦……
不過,他絕不會將心中的秘密泄露出去。如今整個皇宮,除了皇帝跟他,就再無人知曉穆槿寧是被送到何處去。
他真希望穆槿寧一輩子都不會被秦王找到蹤跡,這樣至少她可以在沒有指責的北國,活的灑脫一些。
若這便是當下,他唯一能為穆槿寧做的事。
跟隨著宮女朝前走,穆槿寧緩緩抬起眼眸來,這座宮殿是她頭一回來,有了佑爵的首肯,她不必去跟皇後請安行禮,更不必總是要看劉皇後的臉色。
“坐吧,本宮聽說你水土不服,吃不慣北國的東西,殿下體貼關心你,吩咐廚子專門給你做了跟大聖王朝相似的口味。不過你既然嫁到北國來了,也不能總是讓殿下為你著想,你也該學著如何適應新的地方,你說本宮說的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