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吵還是無法停止愛(1 / 3)

爭吵還是無法停止愛

見穆瑾寧懶得開口,默然不語,他的憤怒在胸口熾然,眉頭緊蹙,黑眸半眯,他繞著圓桌走到她的麵前,審視著她的麵容,非但沒有往日的柔情,更顯得陰冷決絕。

“趙尚宰相肚裏能撐船,而我卻狹隘不堪,甚至連一個滿腦子都是治病救人的太醫都不放過,是這麼個意思?”

“在這件事上,你我沒什麼好談的。”穆瑾寧垂眸苦笑,鬆開了緊握的雙手,但眼底隻剩下漠然和無動於衷。

她不想睜著眼睛說瞎話,更不想再當偽善之人,宮裏精於世故擅長溜須拍馬奉承迎合的大有人在,並不少她一人。

她站起身來,冷淡地說著,隨即越過秦昊堯的身子,華服相摩擦發出細細碎碎的聲響,他眼看著她走到一旁的軟榻坐下。

一旁的方桌上放置著銀色的燭台,今日新換上的六寸長的蠟燭,如今照亮了穆瑾寧的麵容,她仿佛覺得疲憊了,雖然嗓音清冷,說話卻有氣無力的。

“你有你這麼做的理由,我也有我這麼說的理由,繼續爭執下去,也不會有任何結果。”

或許最終,也隻能是她被迫妥協,但她的心裏,還是裝著自己的想法。不曾動搖,屹立不倒。

秦昊堯俯下俊臉,他當然生氣,但也看得出來穆瑾寧的不快比任何一回更濃烈沉重,燭光照亮了她的麵孔,除了臉色很差,她的眼眶紅紅的,仿佛方才在殿外哭過一場。

他狐疑地將眸光轉向站在遠處的瓊音,冷冷掃過,心想難道是見了趙尚的處境讓她慟哭難過?看這雙紅通通的眼,一定流了不少眼淚。

而他,從未成為讓她如此觸動落淚的人,但趙尚,卻輕而易舉做到了。

她是否在意的,已經跟他在乎的不同了?

“發生了什麼?”

他冷冰冰地質問,瓊音眼神閃爍,遲疑了半響,也不敢違背他的意思。

“郡主奶娘去世了。”

“出去吧。”

秦昊堯聞言,黑眸冷沉,手掌一揚,瓊音隻能低著頭落寞退開。

偌大的宮殿,唯獨剩下兩個人而已,空蕩蕩的讓人心酸難過。

他安安靜靜地看著她,見她若有所思地沉默,秦昊堯對穆瑾寧的身世是了解一些的,她由奶娘撫養長大,跟這位婦人的感情頗深,算是半個至親家人,奶娘死去,她一定受了不小的打擊。若換做平時,這些話她絕不會輕易開口,哪怕她當真這麼想,她不像他,鮮少會用刻薄尖銳的言語攻擊傷害別人。

此刻,她一定混亂慌張,宛若路上走失的迷途羔羊。

“為什麼不告訴我?把真相告訴我?”她垂著螓首,無精打采,輕聲呢喃,這般灰心喪氣的模樣,秦昊堯也是頭一回看到。

“我讓手下去問過,隻說那戶人家在辦喜事,熱熱鬧鬧的,也不曾深究內情。”雖然不是自己的過失,但他對穆瑾寧傳達了錯的話,他也有滿心自責。他俯下俊挺身子,蹲下身來,如此這般才能與她平視,他壓下方才的怒意,卻終究還是平息下來,雙手覆上她的,低聲道。“沒想過要對你隱瞞,你不必對我有這麼大的敵意。”

“好了,我看你太累了,方才的話都是氣頭上說的,別忘心裏去。”他低低歎息一句,見穆瑾寧仿佛還身在悲痛之中,許久不曾回過神來,他伸手抬高她的尖瘦的下巴,才驚覺琥珀般的淚水掛在長睫上,她仿佛隔著一層水簾看他,眼神卻迷茫的沒有喜怒。

隻是一瞬間,他隻是看著這般的穆瑾寧一瞬間,再堅硬寒冷的心,也頓時化為一灘水而已。

他似乎見到的是以前的崇寧,嬌俏,美麗,天真,脆弱。她有足以勝過太陽的絢爛明媚笑靨,卻也有懦弱清澈的眼淚。

在凶殘可怕的男人,若是對她動了感情,也絕對受不得了這般的迷惑。這樣令人憐惜的眼淚,這般絕望的眼神,這麼美又無法拒絕的淚顏。

“以前,我不知道什麼叫感情,也不相信感情。”他察覺的到自己握住的雙手有輕微的顫抖,或許在看到她聽聞奶娘的噩耗的失魂落魄,不難想象當年紫煙死去她會如何悲痛欲絕,才會在看似開朗的麵目下養成謹慎入微的性子。俊臉沉下,他斂去黑眸之內的幽暗,眼神友善許多。“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感情……就是很難捉摸的東西,就像是方才,兩個人會爭吵,爭吵之後,對那個人還是不曾厭惡反感。在我看來,這樣的感情很可怕。”

這段感情對秦昊堯而言,越來越嗅得到危險的氣息,因為它改變他如此之深,撼動他如此之重,左右他如此之多。到最後,他隻能俯下身來,壓下方才的怒氣,心平氣和地安撫自己心愛的女人。

“別跟我說話,我如今稀裏糊塗的……”

她低聲呢喃一句,話音未落,懸掛在長睫上的一顆淚珠無聲落下,她的麵色依舊蒼白如雪,不曾恢複往日的血色。

她什麼都聽不進去。

秦昊堯當真沉默不言,他的心中是接連歎息,站起身來坐在她的身側,一手環繞到她的脖頸前,為她解開綢帶,將她身上的冰冷的風袍解下。

扳過身子,他張開雙臂將她擁入懷中,他或許這輩子都不清楚有親人維護的滋味,先帝的冷遇,那個是他父親卻從未厚待他一次的男人,其實比陌生人更遙遠,生母出身卑微,過早就香消玉殞,他也沒有太大的印象,隻是聽說是一個柔弱的女人。當然了,在這後宮,懦弱的人是沒有好下場的,他的生母同樣如此,他想為生母的死,語陽的殘缺,更為自己報仇,所以這些年,他容不得自己跟生母一樣無能,他寧願無心無情,剛硬冷漠,也不想優柔寡斷,當斷不斷。

至少,他這輩子沒有為自己的親人哭過一次。

他們之間,似乎很難避免不同的分歧。

但此時此刻,他無法繼續爭執下去,看著她如此傷心,他的確不忍心。他久久地擁抱著她,察覺的到那一具嬌軟身軀沒有任何力氣,宛若棉花宛若雲朵一般輕輕靠在他的胸前,彼此再也不說話,他卻又似乎聽得到她心中的哭泣聲。

這一整晚,她都不曾開口再說一句話,秦昊堯怕她的身子受不了,宮女送來晚膳她卻動也不動,他再度命令撤掉了桌子,陪她一道熬過漫漫長夜。

直到天快亮的時候,她才徹底沒了力氣,歪歪斜斜倒了下來,秦昊堯扶住她,橫抱起她的身子,將她抱到床上。他依舊一臉凝重,眸光不再那麼冷淡疏離,漸漸湧入些許柔情,隻是心情還是萬分紛雜。

如今,似乎到了看誰更在乎誰的地步。

否則,往後一旦遇到比今日更大的難關,他不知最後誰才會低頭,誰才心甘情願地妥協。

他在她身邊陪伴她,直到天亮才離開。

或許如今誰付出的更多,勢必有一日,會被傷害的更深。

“別逼自己了,難過就哭吧,沒有人會笑你的。”他的手掌落在穆瑾寧的麵頰上,隱約能夠感覺的到淚痕的濕漉,很多話想對她說,但他最終不擅長安撫告慰,如今隻能在她睡著的時候,說出心中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