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寧解開心結(1 / 3)

崇寧解開心結

“她很標致。”雲歌這才將眸光移開,是真心的稱讚,落在說話的女人身上,雖然出現在這麼偏遠安寧的地方,但這個女人的身上沒有一分農婦的氣息,依她來看,她若是精心裝扮,更像是一個大家閨秀,出身名門望族也絕非不可能。

她自然想不通,到底為何這個女人會淪落到這般田地,安於如此樸實無華的生活,在雲歌的眼底,眼前的美麗女人,更像是一出生就含著金湯匙的富貴小姐。

“當年我跟你說自己懷了身子,整個皇宮也就你可以相信托付,唯有你為我們想法子,幫我們出宮去。”女人坐在雲歌的身邊,四年時光,梗在她們之間,雖然如今再見穆瑾寧,多少有些生疏,但她從未把穆瑾寧當成是外人。有些人,遇見的時間並不長,卻可以走入別人的心裏去,就像是穆瑾寧這般的女子。她輕輕覆上雲歌的手掌,眸光平和柔順許多,歲月的磨難,世事的變化,都會漸漸改變一個人的最初模樣。

她是夏侯柔,是夏侯家閨秀,在年少時候就跟昭明太子秦玄相識相愛,最終促成這一樁金玉良緣,她也曾經意氣風發,也曾經享受過人世間最美的繁華,但直到最危險最落魄的時候,她才知曉自己到底最後能抓住的是什麼。

雲歌根本就不知道這個女人的身份,但她說的如此動容,她也安安靜靜地聽下去,女子突然停下來,望著雲歌絲毫沒碰的芋頭甜湯,眼波一閃,似乎有些愧疚。“星曜愛吃甜湯,今日我才做的,你若不喜歡,待會兒我讓人做幾道好菜……”

夏侯柔清楚崇寧如今是過著最衣食無憂的生活,皇叔雖然待人苛刻,對自己心愛的女人卻從來是慷慨用心的,在宮裏麵她樣樣不缺,哪怕是點心也可作出一百個花樣來,哪裏還看得上村野之中的這些粗茶淡飯?

那種困窘,卻一刻間刺傷了雲歌的心,她同樣慌亂,捧起這一碗甜湯,垂眸一笑,不想讓自己看來太高傲不好伺候,輕聲說道。“我沒說不喜歡。”

夏侯柔雖然不曾看清雲歌眼底的神情,但聽她這麼說,多少放下了心中的愧疚,眼看著雲歌喝下溫熱香甜的芋頭湯,她的神色愈發緩和溫柔。回憶從來不曾變得遙遠,總是就在她的眼前,卻也因為每次回想都更覺得驚險,如今才更加珍惜。

“後來我們被皇叔找到,將我們關在行宮,日夜都有侍衛把守,一夜突然被人接走,我們驚慌不已,最後才知曉,那些人是宋大人派來的。”

雲歌自然無法知曉這個宋大人是何許人也,聽女人的語氣,隱藏著憤怒不平,像是因為這個宋大人,吃了不少苦。

“真正懷有不良用心的人,正是左相宋大人,他見風使舵,左右逢源,卻唯恐天下不亂。他讓我們住在宋家的偏院,我們閉門不出,見不到一個外人,心神不寧,生怕再度被皇叔找到一定不會輕饒殿下與我。他看出我們的懼怕,整日說服殿下南下在江南建立自己的政權,跟皇叔對抗,更鼓吹殿下相信來日方長,可以東山再起,從皇叔手中奪回江山。那時候,殿下也是毫無計策,若不是鬼迷心竅,隻得相信宋大人的詭計,害的星曜險些無法出世。”

女人重重歎了口氣,當年他們都有錯,如今回想更痛惜。她將眸光轉向坐在暖爐邊的小女娃,慶幸的是星曜出生了,不但不曾有任何損傷,更比別的女孩子更聰慧,也更加懂事乖巧,她想到此處,唇角微微上揚微笑的弧度。

雲歌進宮已經四個月了,秦昊堯從來不曾苛待她,總是讓人送來時下最新鮮美味的珍饈,她總是拒絕,並不覺得自己的身份如此金貴,應該得到這樣不合時宜的對待。宮裏的菜肴自然道道都是精致的,但卻不及此刻的這一碗甜湯,濃鬱的桂花香,芋頭香,隨著香甜的湯水滑入心中,不止驅散了寒意,更讓她滿口滿心都是甜的滋味。

女人從雲歌的手中接過碗來,想起九死一生的光景,晶瑩的雙目之中陡然變得黯然,她根本無法掩飾自己的憤怒:“我們跟隨宋祁的心腹到了江南,誰曾想過宋祁那個歹毒小人,在京城一知曉皇叔已經在追查我們的下落,恐怕連累到他,生怕皇叔知曉他暗中的陰謀將他抄家誅九族,居然讓心腹欺騙殿下與我,把我們帶上船,一不做二不休,船到湖心的時候把我們推下去,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害死我們。”

雲歌交握著雙手,驀地將雙目對向這個女人,她似乎開始領會眼前女人的身份,而言語中的皇叔。是秦昊堯,當今天子?那麼……她緊蹙眉頭,眼底滿是困惑不解。

“因為自己的私心,而被人利用,是我們太片麵大意。”

她想起往事,說的當真是中肯,並非因為太子是自己的丈夫,是自己心愛之人而極力抹掉那些過錯。她的真誠,讓雲歌更投入地傾聽夏侯柔說的話,即便她依舊對夏侯柔說的那段過去一知半解,那並非是她曾經插足的時間。

無論是當年在宮裏被幽禁的時候,還是在宮外暗無天日地躲藏,更別提那些從未停息的不安和懼怕……恐懼,不隻是來源於雷厲風行做事果斷不留情麵的皇叔秦昊堯,更是來自他們如今根本無法共存的身份,還有昭明太子心中的不甘。夏侯柔一直跟隨著秦玄,對自己的夫君甚為了解,知曉殿下的一念而已,已經是走上了錯路。

她身為昭明太子的發妻,也明白自己夫君的苦痛,父皇貶為惠王,被皇叔幽禁起來,最終得病撒手人寰,母後德莊皇後被查明這些年來的入幕之賓是父皇的侍衛統領,最終被父皇賜死在宮裏……而原本應該是昭明太子的江山社稷,因為父皇跟皇叔之間的爭鬥,跟太子擦肩而過,他甚至必須躲躲藏藏,畏畏縮縮,無法保護自己的妻子,更無法保護自己。那些日子,是昭明太子最痛苦不堪,也是最迷惘的時候。

神色一柔,她輕輕俯下身子,覆上雲歌的雙手,在她生病孤獨疼痛的時候,在她發覺自己懷上太子骨肉驚恐不已的時候,也正是眼前這個女人,用這一雙溫暖的手緊握住她,安撫她,指點她。這世上,哪怕親生姐妹也沒有如此義氣相挺的度量和膽識,甚至因為瞞天過海讓他們夫妻出宮,皇叔勃然大怒,一定也讓崇寧諸多為難。

但她當下當真隻能求崇寧,皇叔眼底隻有崇寧一人,若崇寧都不願幫他們,她不怕死,隻要跟殿下一起死就是幸福,隻是無法放下還不足月的腹中胎兒。“殿下也很累,心裏也很苦,若我當妻子的還不站在他這邊,這世上還有誰心疼他呢?哪怕我也清楚,殿下不是皇叔的敵手,我也萬萬不能說這些話。”

夏侯柔苦笑著說出心裏話,心中滿是酸楚苦澀。若是這輩子無法看到崇寧,這些心事遲早都會腐爛在肚裏,她喜歡太子,自然是可以同甘共苦,隻要能一家子和睦團聚,她並非貪圖繁華奢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