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堯生死未卜(1 / 3)

秦昊堯生死未卜

砰。

一道白煙,從那把火槍之中冒出來,宛若冬日裏的氤氳。

佑爵隻覺得虎口一震,一股子酥麻,從蜷曲的五指之中蔓延到緊握的手掌,宛若一陣激流,飛速穿梭到自己的手腕手肘肩膀後背,他的身子不受自控地微微後仰,微眯起的左眼徹底睜開,他緩緩放下手中的精致火槍,用力的臂膀僵硬,整個人木然地坐在高頭大馬上。

周遭,還是廝殺聲,漫無天際的廝殺聲,仿佛像是煙霧一般,飛騰上遠方的天際。

佑爵的臉色一白,再無任何表情,抬起細長雙眼,他觀望著此刻頭頂上的那一片天空,灰蒙蒙的,仿佛再過半日就要下一場瓢潑大雨。

一年前,北國剿滅一批山賊,他在偶然之間得到這一把火槍,山賊頭子是因為掠奪刺殺了一個西洋人才得到,要挾西洋人交予他製彈丸的法子,日夜傍身,以這支火槍奪取不少人的性命。最後,北國殺了山賊頭子,這把火槍落在他的手裏,跟軍中的舊式火槍相比更強。佑爵要近臣仿造造出彈丸,每一日都練習,出城狩獵的時候也改用火槍,不用弓箭,火槍自有它獨到的威力,更快更準,當然,也更狠。

火槍之上,紮著一圈圈布條,右掌之上的繭子,也最終難以消磨殆盡,自從擁有這把火槍,他已經練習了整整一年了。

他瞄準的人,是大聖王朝的統帥,大聖王朝的國君。禎帝秦昊堯,並非跟他素麵不識的那個人。

跟他稱不上有一分交情的人,身為兩個國家的主宰,或許稱為敵人更可信,也更容易讓人理解。

今日,是他跟秦昊堯約定決一死戰,生出勝負的日子。

方才,他帶領身後的將士衝入敵方,騎兵陣驍勇善戰,一刻間,宛若水火無法交融,人仰馬翻,刀光劍影,無數人的鮮血,噴灑在幹燥的空氣之中,灑落在馬蹄之下的塵土上。

身為敵人,身為永遠對立哪怕結盟也無法掏心掏肺相處的身份,佑爵知曉,他殺了秦昊堯,抑或是秦昊堯殺了他,都是理所應當的事。

佑爵並無任何武藝傍身,他出征的那日,自然士氣大增,身著金色甲胄,紅色大麾,他身騎棕色大馬,跟秦昊堯截然相反。

秦昊堯就在幾百步之外的距離,他身著銀色甲胄,黑色大麾,一臉陰冷,氣勢騰騰,佑爵眼看著他策馬奔騰之際,手中的淩厲利劍早已一路上砍下數十人的腦袋,血光四濺,他宛若從血雨之中勇衝出來,俊美卻又冰冷的麵目,宛若這麼多鮮血也不曾沾染上他黑眸之中的森然陰鶩,也不曾讓他砍殺敵人的揮舞,稍稍遲緩一些。

佑爵冷眼瞧著光國將軍陳鳴衝向秦昊堯,兩人毫不留情地過招,秦昊堯在戰場上的英武名聲,他早年前就聽說過不少,如今卻也是親眼看到他的英姿。同樣身在帝王之家,秦昊堯已經出入軍營的時候,他才剛擺脫楚國質子的卑微身份。

兩人身手不分上下,隻是佑爵也看得出來,秦昊堯今日勢在必得,手上動作愈發淩厲,毫不拖泥帶水,招招狠毒,陳鳴雖然還招架得住,卻也吃力許多。

就在這時候,他緩緩掏出懷中的火槍,就在離秦昊堯不遠的地方,將槍筒對準了那個男人。

這一槍,並不準,彈丸帶著刺鼻味道,刮過他的大麾,打中秦昊堯身後的一個小兵,小兵當即就撲倒在地上,脖頸上穿了一個大口,血流汩汩而出,呼吸愈發艱難。

秦昊堯不曾回過頭去,唯獨麵色愈發陰沉扭曲,手中的力道更大幾分,眼角餘光瞥過不遠處的佑爵身上,眼前的陳鳴身手不差,更是難纏,陳鳴以死相護佑爵,哪怕如今被秦昊堯刺傷右腿,血流如注,他亦不曾放棄對秦昊堯的攻擊。

咬緊牙關,秦昊堯舉高手中的利劍,黑眸一眯,朝著佑爵的方向,狠狠投擲過去。

一名眼尖的小兵奮不顧身地撲上來,利劍刺入他的後背,隨即雙目一翻,倒地咽了氣,佑爵的駿馬受了驚嚇,朝後退了幾步,鮮血濺了佑爵一身,他卻不曾放下手中的火槍,拇指毫不遲疑地扳動了。

砰。

這是第二聲,瞄準的人,依舊是秦昊堯。

秦昊堯剛剛打落陳鳴手中的長劍,下一瞬,卻驀地胸口一震,他擰緊眉頭,刺鼻的火藥味,讓人心生厭惡。

不遠處的孫奇一看不對勁,急忙疾馳而來,將陳鳴打落在地,一掌劈下,孫奇再度回過頭去,秦昊堯依舊還坐在馬背上,清風揚起他身上的黑色大麾,他覆上自己的胸口,那兒依舊包覆著厚實的大麾,他觸碰到的,並非是溫熱的鮮血。

而是……一把金色的光,宛若太陽之中研磨出來灑下的金粉一般,細密的,閃爍的,溫柔的,堅硬的,躺在他指紋深刻的手心之內。

麵色一凝,秦昊堯的眉頭更重,這些,並非出自彈丸,他卻又無法看清到底是什麼,到底來自何方。

風,更大了些,毫不費力就將秦昊堯手掌之內的金色粉末全部吹散,隻剩下些許粘在他的掌紋之內,隱約閃著光。

見狀,心中大呼不好,孫奇的雙眼一紅,見秦昊堯有些怔然,他護主心切,咬緊牙關砍殺著朝著這兒衝來恨不得為北國建功的將士,當下滿麵血紅。在另一處殺敵的範宏一看,也急忙策馬趕來,揮舞手中大刀,當下殺紅了眼。

一股溫熱的疼痛,在他的心口處蔓延開來,秦昊堯費力地睜著黑眸,無力地垂下右手,方才那一槍,打中了他的心口,大麾破了一個洞,這些金色粉末飛揚而出,仿佛在秦昊堯的眼底灑出一道恢弘金光。

他依舊望著自己的胸口,這麼近射出來的彈丸,銀色甲胄也無法抵禦其力道,崩裂出一個口子,他的耳畔依舊傳來廝殺聲,黑眸一沉,正想開口讓孫奇範宏趁勝追擊,喉嚨口溢出的一道氣息,卻是蒼白無聲,再無任何聲響。

秦昊堯這一張口,卻像是動亂了身體內的每一道安靜血脈,滾燙的熱流,從心口溢出,穿出金絲軟甲,穿出銀色盔甲,穿出厚實大麾,一滴一滴,滴在駿馬的鬃毛上。

“皇上!”孫奇大吼一聲,眼看著秦昊堯的身影有些搖晃,麵色愈發死白,視線往下移動,鎖在秦昊堯的心口上,如今那兒淌出血來,更可見並非一般小傷。

佑爵瞧著負了傷依舊跑到自己身前來保護他的陳鳴,他麵無表情,朝著陳鳴奔來試圖偷襲的小將,再度應聲倒地。他手中的火槍,哪怕不是無一虛發,卻也射殺了十餘名將士,他的臂膀愈發僵硬生疼,常常帶笑的臉上,也沒有任何笑意。

為了保護秦昊堯,如今已經有不少身手利落的將士湧到天子身邊,護送天子回去,避免讓他再遭行刺。

對準了另一名大聖王朝的將士,佑爵再度專注地射出了一槍,這一回卻不曾射中,偏著設想一旁的草叢之中,虎口愈發疼痛,他短暫地放下手中的火槍,槍筒上滾燙發熱,宛若燒起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