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堯醒來(1 / 3)

秦昊堯醒來

一座營帳之外,跪著數十個將士,他們並非普通小兵,都是有義氣的小將,個個麵色凝重。

經曆一個多月的艱辛,每個人都曬得黝黑,如今又是晌午時分,六月天更熱,他們已經整整跪了半個多時辰了,個個汗如雨下。

“北國將士已經啟程了,我們當真不攔下他們,放他們走?”站在帳內的人唯有三人,一個是範宏,一個是張奇,另外一人,便是軍中的大夫。此刻說話的人,正是範宏,他麵色冷沉,轉向張奇,顯然義憤填膺。

“勝負已分,攔下北國將士又如何,再打一場?如今緊要的事,難道是這個?”張奇不快地皺眉,他站在這兒已經大半天了,同樣沉默不語,此刻才說話。

誰都知曉,北國將士大隊人馬剛剛走,這麼大的動靜,他也並非察覺不到。在軍營中曆練多年的人,對任何風吹草動都格外細心,北國將士也似乎沒有半點遮遮掩掩的意思,離開的堂堂正正。

“範將軍想著攔下他們,也朝著北國皇帝胸口刺一刀?這樣就公平了?”張奇見範宏還是不死心,眼神掃過範宏發紅的麵孔,顯然自己的話惹怒了範宏,兩人對視一眼,這些日子誰也顧不得刮清臉上的胡子,看著範宏也眼眶發黑,胡子拉碴,更顯疲態,張奇雖然比範宏小了十年年紀,但在軍營之中,兩人卻也是莫逆之交,交情不淺。隻是在是非麵前,各有自己的決斷。

見範宏麵色通通紅卻不再說話,顯然在咬牙,張奇暗暗歎了口氣,低聲說道:“贏得人是我們,灰溜溜回去的是北國的人。沙場上總有人受傷,總有人死,範將軍不是比小弟更明白這個道理?”

範宏被張奇的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言,他胸口有一口惡氣沒出,否則如何連勝兩回,他都咬緊牙笑不出來?

他的嗓音低啞,似乎是渴了一連幾天,沉悶地說道:“我們已經等了這幾天了,皇上他……”

“皇上吉人自有天相,不是頭一回上戰場,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咱們就再等等吧。”張奇將手掌搭在範宏肩膀上,言語之內溢出一道淺淺歎息,眼神愈發黯然。

“兩位將軍,你們別起內訌,要吵架的話,到遠些的地方去吵吧,實在不行,打一架也行。你們在這兒,我也很難靜下心來啊……”

這回說話的人並非生著悶氣一臉不快的範宏,也並非眼神沉鬱的張奇,而是跪坐在長榻的麵前,為人針灸的大夫,這人叫老邱,原本是個江湖郎中,自從進了軍營之後,二十多年都做著這個行當,如今已經快五十歲了。他包著灰色布巾,黑發雜亂不堪,身材矮小,身子倒是健朗。老邱一邊紮針,一邊埋怨,雖然是個普通的郎中,醫術卻不差,平凡人看不出來,他每每紮上一針的功力,跟宮中的禦醫相比,毫不遜色。

“老邱,我看是你醫術不行啊,早知如此,我就該稟明公孫大人,讓他送個禦醫來,每日都看你紮針,都三天了,什麼名堂都沒有。”範宏走到老邱的身後,俯下身子,眉間的愁緒更深,他不像是說笑,更是不無鄙夷。順著老邱的目光望過去,幾乎是在老邱的耳畔低語幾句,似乎生怕驚擾了眼前的男人。

如今躺在長榻上的人正是當今天子,不過赤著上身,隻著黑色長褲,胸口有一個可怖的血窟窿,老邱三天前把腐肉挖出來,還有那一顆彈丸。

但已經三天了,天子還不曾醒過來。

老邱輕微撚轉著手中的銀針,臉上沒有任何神色,慢條斯理地說道:“範將軍,北國皇帝手裏的那把火槍再強,也不過比一般的突火槍厲害,要有事的話,三天前就有事了。老邱技藝不精,為此喪命也沒什麼好說的,你從京城找個禦醫來,這路上再快也要花費六七天吧,哪怕他到了,就當真比老邱出手伶俐?你可擔著這個風險,老邱可不想插嘴,你要信不過,如今去送信也是來得及。”

範宏聞到此處,更是被這連番數落的麵色鐵青,軍中人個個都是真性情,但若是天子當真有個好歹,老邱無法妙手回春該死,護駕不利的他們更該死,為此掉腦袋的恐怕並非老邱一人。打勝仗又如何,天子的安危才是最緊要的。

“我有些胸悶,先出去透透氣。”範宏大步走到帳簾前,此話一出便要走,一抬簾子,跪在營外為首的小將聽到腳步聲,驀地抬起頭來,揚聲喊道。

“範將軍,張將軍,兄弟們都吵翻天了,他們已經把那個女人綁起來了,她就跪在練兵場上,其他兄弟們鬧著要見兩位將軍。”

範宏一看帳外的情勢,更是心中沉悶,瞪大了滿是血絲的雙目,喝道:“混賬!誰讓他們胡鬧,還反了不成?”

領頭的小將坦誠,據實以告:“兄弟們說,皇上身負重傷,遲遲不醒,就是北國皇帝暗中耍詐害的,大家都知道了這個女人就是皇帝的妹子,說是要拿這個女人的性命,一命抵一命!不能讓她還在我們營內喘著氣,喝著水,吃的下米糧,睡著安穩覺!”

“你們吵什麼吵?這裏麵是什麼人你們還不清楚?觸犯了軍規,你們一個個都想受一陣好打是不是?”範宏還想怒罵一陣,不過突地想起方才老邱的埋怨,他隻能壓低嗓音,指著他們責怪。

張奇在這一刻,也從帳內走了出來,眸光一沉,掃過眼前跪著的十來個小將,明白他們自然知道這個營帳的主人是皇上,否則,也不會傻傻跪在帳外這麼久,卻沒有人說話,每個人都是汗流浹背,雙唇幹裂。

“範將軍,你我總要走一趟,這幾日士氣大落,大家心裏都不好受,你單單罵上幾句,也是沒多少用處的,治標不治本。”

“正在氣頭上,我倒要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反了。”

範宏罵罵咧咧說了一句,疾步走向練兵場的方向,這些小將這才敢起身,個個雙腿都軟了,卻還是個個麵色肅然地跟著範宏而去。

張奇濃眉一鎖,朝著帳外的王鐳囑咐一聲:“王統領,我們先走開一會兒,要有事,你就找個人來叫我們。”

王鐳頭一點,不再作聲,他忠於職責,跟隨天子出生入死這些年,天子這回卻是傷的最厲害的,這三日,他總共睡了不過兩三個時辰,其餘的時間都守在天子的帳外。

兩位將軍一走到練兵場上,才發覺偌大的空地上人山人海,不過卻並非嘈雜熱鬧,就像是平日裏練兵時候一樣,橫隊縱隊列的整齊,唯獨中央統領審視練兵時候站著的高地上,束著一個木樁,木樁上以手臂粗細的麻繩綁縛著一個女人,她沒精打采地垂著螓首,雙膝跪地,高高束著的黑發淩亂,身上依舊穿著素白裏衣。她宛若人群中的一抹白,周遭卻是四千將士,此情此景,實在突兀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