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已然近乎癲狂,劍鋒直指著皇後,聲音隱忍在胸口上,一字一字發出來:“仙兒在哪兒?!”

“嗬!”皇後眼神早已渙散,話卻說得字字狠厲,“鎮北侯,花開的時候,你便能見到她了!”說罷,方才那把匕首從淩胤身體裏頭拔出,直直插進了自己的身體。

她抬眼望著淩鈞,“皇上,下輩子,可別再讓我們母子失望了。莫在帝王家,我們一家三口,平凡度日。可好?!”

淩鈞無力起身,一雙眼睛看著她冷笑,“若有下輩子,朕會在太子府裏就了結了你!”

皇後卻是笑得溫柔,望著淩鈞,“好!”

陸沉一把扶住她,“你死不了,仙兒呢?”說著對一旁吳憂喊著,“叫原尋過來給她醫治!”他慌了神,看著皇後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淡去,他的魂魄似乎也已經被抽離出了身體。

外頭卻有人來報,“監國大人,禦花園失火了!”

陸沉心如死灰,理不得什麼失不失火,眼神空空蕩蕩從地上起來,手裏的劍帶著血水,拖在地上劃出來一道血印。吳憂見陸沉眼神不對,一把衝過來,要搶他手中的長劍。

陸沉沒做掙紮,不過一把劍罷了,人要求死,並不需要劍。

他還需回去鎮北侯府,慧竹院裏有她用過的衣物,蓋過的棉被,妝台上,該有她的發絲,偏殿裏有她常躺的暖塌,他的茶杯一向和她共用的,她用過的碗筷,該還有餘溫…他還能再念想得起她。

“侯爺…”孫讓從外頭帶著原尋趕來,看見地上兩幅屍首,該知道沒問出來公主的下落。孫讓這都慌了神。

陸沉已經被抽幹了力氣,聽淩鈞還咳嗽著,吩咐著孫讓,聲音裏虛無含義,“你們護好皇上休息養病。”

“侯爺…”孫讓擔心他,忙扶著他的手臂。卻是被他一手掀開。

小太監又來報,“禦花園失火,監國大人,快派人救火吧!”

陸沉抬手一揮,“吳憂,去救火。”

吳憂擔心陸沉,他自十五歲便跟著陸沉,隨他上沙場,賣過命趟過血。那年他被困敵營,陸沉單槍匹馬殺進來,取了敵將首級,還將他救了出來。那時起,他的命都是陸沉的。

陸沉看他不動,再吩咐了一聲:“去!”

吳憂無法,看著孫讓,“看好侯爺!”

孫讓點頭。吳憂才轉身出去。

望著吳憂出去的背影,陸沉耳邊碎碎作響。

“陸沉,我有話想和你說!”

“我…我能留在這兒過夜麼?陸沉?”

“再親一下好不好,陸沉?”

從禦書房裏出來,他走來養心殿外,那時她被齊王挾持就在這裏,她說過:“你若不辦,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他想起來,心裏生了冷笑,她若做了鬼,叫他如何獨活下去?她說過的,她心裏歡喜他,他也是。不知從何時開始,看到她,心裏頭便會覺得歡喜。

鍾愛一個人,不過就是如此罷了。

兩個小太監從旁小跑而過:

“禦花園裏起火了,快去幫忙。”

“去年皇上親手種的山杜鵑,不知還救不救的下來,可是從南方秦川上運送下來的!”

禦花園…山杜鵑……

皇後的話在他耳邊響起:“鎮北侯看到禦花園滿地紅花,便能見到七公主了…”他轉身看向禦花園的希望,火光照亮了他心裏最後一絲希望。

“仙兒…”

陸沉腳步飛快,往禦花園裏跑去,明明已經火光四射,他卻問人再要了一個火把,往地上尋著。捉住方才那個小太監,問清楚了山杜鵑的位置,方才找到種了山杜鵑的亭台。果然,亭台腳下隱約有火光,他順著火光尋到一處窗口,衝著裏頭喊著:“仙兒!”

淩仙兒正疼得緊。桂嬤嬤為了救主,往窗口拋了不少火引子。點亮了禦花園的枯木,起了大火,地牢裏已經滿是煙塵,嗆鼻得難受。外頭腳步林亂,卻無人發現這裏。方才淩仙兒喊疼,桂嬤嬤才去幫她看看。窗子裏卻傳來陸沉的聲音。

別的聲音淩仙兒還會認錯,可陸沉的聲音就在耳邊,她忍著疼,大聲回話,“陸沉!我在這裏…救我…”

“我在,仙兒,我再這,你等我。”陸沉喜出望外,起身來,在亭台上方大喊吳憂。

吳憂帶著禦林軍人馬,依著陸沉的吩咐,在亭台旁四下尋找機關。

陸沉趴在窗口,看不見裏頭的情形,隻能聽得到裏頭的聲音,淩仙兒在呼痛,他剛剛才活過來的心髒,像是又死了一遍。“仙兒,怎麼了?”

“孩子…”淩仙兒不大能說出話來,還是桂嬤嬤接了話頭。“侯爺,公主疼了整晚了,小主子要出來了。”

“侯爺!在這裏。”吳憂尋到了往下的通道。

陸沉瘋了似的衝了過去,一把掀開眾人。

“侯爺小心有機關。”吳憂的話,陸沉全然沒管,要過他手裏的重劍,便一馬當先往裏頭去。

開了兩道牢門,見識到裏頭陰森的氣息,更是眉頭深鎖,心間不忍。她的身子可怎麼受得了?衝進來石牢裏,見淩仙兒躺在地上,他忙蹲下身來,抱著她的身子,“仙兒。”

“陸沉…”淩仙兒抬眼見到他被剛剛被煙霧醺的有些發黑的麵龐,抬手去摸著,“你…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