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隻道讓他繼續侍奉,太醫院若是都無法的事情,也不會怪罪於他。

淩鈞卻也知道一二,他自中毒醒來之後,便又受了刺激,外加氣候寒涼,元氣不濟,該是命數已定。前朝的事情,陸沉還能擋著。偏生後宮之中,子嗣尚幼,淩鈞心中尚無太子人選。

二月十五,夜裏,是月圓的好日子。淩仙兒本在靖和宮偏殿裏頭和淩沁喝茶。舒娘親去了禦書房,伺候父皇了。屋子裏還生著炭火,孩子已經快滿月,淩仙兒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本還吃著茶點,說著家常。禦書房那邊卻有太監來報,“皇上病危,想見七公主…”

淩仙兒慌了神,這些日子她去看過父皇幾次,父皇自那日皇後一事之後,身體便一直不好。淩沁也一道出來,淩仙兒想了想,讓桂嬤嬤和把小旭兒也一同抱著過去。

禦書房寢殿裏,燈火不明。簾帳外頭跪著一幹家臣和後妃。陸沉也侯在賬外,舒貴妃在帳內伺候,淩仙兒一來,陸沉才起身來迎她,扶著她過來捂了捂她的手。“皇上方才念著你。”

陸沉才護著她們母子一道,進去了帳子。

舒貴妃讓出來床前的位置。淩仙兒坐去床邊,拉起淩鈞的節骨分明的手,輕聲道,“父皇,仙兒來了。”

“仙兒啊…”淩鈞還未睜眼,卻是緊了緊被淩仙兒握著的手,“朕想看看你。”淩鈞說著微微睜了眼,視線模糊,緩緩才看清楚了眼前正坐在床前的小女兒,見她眼裏泛著淚光,淩鈞笑了笑,“別哭,天命有時。朕要去見你母親了。”

“父皇不過是病了,讓原先生再給您看看?”

“不用了……”淩鈞擺了擺手,歎氣,“朕的身體,朕自己知道。旭兒…還好麼?”

淩仙兒這才起了身,從一旁桂嬤嬤手裏接過來小旭兒,抱來自己懷裏,送去淩鈞眼前,“旭兒很好,剛剛睡熟了父皇,您看看他!”

淩鈞看著小娃,笑得寬慰,“好…朕的外孫,健健康康的。卻是像極了他。”淩鈞說著,抬手指了指立在一旁的陸沉。

“陸沉…”淩鈞喚起他,指了指腳頭的檀木箱子,“朕的遺旨,幫朕取出來。”

“父皇…”淩仙兒一旁再抹了抹眼淚,不忍提起遺旨二字。

陸沉抬手從箱子裏頭取出黃色的聖旨,握在手裏。

“你先看看!”淩鈞對陸沉道。

陸沉緩緩卷開聖旨,聽淩鈞一旁道。“朕的身邊,再無成年子嗣。你這監國,還得再幫朕多做幾年。”

陸沉這才看到聖旨上,冊立太子的名字——淩翊。

淩翊方才一歲,淩鈞這相當於將大權放在了陸沉一人身上。“皇上…這…”

“這是朕的聖旨,無需再爭議了。你定要幫朕護舒貴妃母子周全,培養太子長大承認,繼承皇位。”

陸沉合上卷軸拱手一拜,“陸沉知道。”

淩鈞才看著屋頂房梁,“敬貴妃,朕賜她鶴頂紅一杯,讓她跟朕一同去吧,也算是一個了結。”

“臣,記住了。”

淩鈞說完,才緩緩合上了眼。

子時,宮牆裏響起隆隆鍾聲,響徹四壁,傳往宮外遠山。淩鈞駕崩,禦書房內妃嬪們哭成一團,家臣連連跪拜行禮,淩仙兒咽嗚著被陸沉攬在懷裏,從簾帳中出來,去了舒貴妃身邊一同行了跪禮。陸沉才卷開來淩鈞的遺旨,當著百官宣讀。讀完,受百官跪拜。

次日一早,蘇又年手裏端著一壺酒樽,來了阮芳宮裏,身後一行小太監,隨在身後。打算處理敬貴妃的後事。

淩月聽聞消息,一路小跑從外過來,伏倒在蘇又年腳下,“蘇公公,容我再見見娘親。”

蘇又年不忍,等在寢殿外頭,“四公主,隻有一炷香的功夫。皇上吩咐過,敬貴妃要跟她一道走。”

淩月點頭,才撲進去了房裏。

“來了?”秦玉綿躺在床上,蓋著被褥下麵,殘缺不全的身體。看著淩月淚流滿麵,秦玉綿卻是淡淡地笑,“月兒,你該為娘親開心。娘親跟皇後爭了這麼多年,我贏了!我能給你父皇陪葬,她呢?被你父皇葬去了北邊山脊,和太子一道,夜夜喝著北邊的冷風,她的魂鎮住了,才能換來大魏的昌盛!我這樣身子,隨你父皇去了,算是恩賜了!”

淩月撲來床前,“娘親,你可有什麼想要做的事情,月兒幫你。”

“你長姐,還有你,你們平安,我也就心無掛念了!”

蘇又年帶人進來,這才將淩月扶去了一旁。“四公主,莫要看了,容易傷了身子。且先出去吧。”

淩玉跪倒子弟,對著的床上的秦玉綿三叩首,方才被一幹小太監擁了出去。

蘇又年才跪下來對床上的人一拜,“敬貴妃,皇上吩咐的,您莫要怪老奴。”

“我該要多謝蘇公公才是。”秦玉綿淡淡說著……

淩玉從阮芳宮裏出來,已經幾近虛脫,腳步不穩,唯有扶著牆才能站的住。長孫琪不知何時開始就在外頭候著,見她出來,失魂落魄的樣子,忙上前扶她,“公主…”

淩月卻是看著他冷笑,“娘親…也沒了……”說罷,頭腦一暈,倒在了長孫琪懷裏。

“月兒!”長孫琪忙將她攔腰抱起,便往蓮心齋裏送。夜裏月光如水,春雨將至,幾分暖意。淩月醒來的時候,長孫琪坐在床邊,“公主…”

淩月心底裏悲意難平,抱著眼前的人,蹭著他的肩頭,一陣痛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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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日一晃,便過了四月。陸沉早將淩仙兒母子接回去了鎮北侯府,小旭兒過了三個月,咿咿吖吖學話,笑起來蜜糖似的,暖心又可愛。

陸沉卻是操勞得緊,府中事物大多交給孫讓和管家打理,他多半的心思都放在了朝堂上,每日回府的時候,都到了深夜。

這日下午,陸沉還在養心殿裏頭看奏章,外頭又是原尋求見。

“每三日一來,都是請辭…”陸沉放下手裏的奏章,不大耐煩,卻又得宣人進來。

原尋一身白衣,見著陸沉不忘下跪行禮,“監國大人,草民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