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找到了魊
他甚至還能清楚地記得,她當時所說的每一句話。他的眼前,她那張淚流滿麵的容顏,在他的記憶裏一直一直揮散不去。
“你會忘記我嗎?皇甫禦人?你會忘記我嗎?”
“春夏秋冬一輪,每年的第一天,我會想你!”
傻瓜……
怎麼會忘記呢……縱然是想忘也不能忘卻的嗬……
這十年裏,每每閉眼,就會浮現她的容顏。每次想起她,都會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他克製著自己不去想她,克製自己隻有每一年的第一日才去想她!
因為曾在心裏立下誓言——
生命裏,從此隻剩下那一天是活著的,隻為了想你……
可是,他真得做到了嗎?他真得隻有一天去想她嗎?不是時時刻刻都為了想她,而痛苦地活下去嗎?現在的他,已經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有多少次喂完血後,就想要自行了斷,有多少次,忍受不住那疼痛,放棄自己的意誌想要投降,又有多少次,告訴自己,不能辜負了她的心。
為了讓他回到自己的時空裏,她哭得心都碎了!她希望他好好地活著,他又怎麼能輕易地死去?不過是怕她知道,他在這裏成為了懦夫!
可是,他真得好累啊!
她會知道嗎?他如此得疲憊!他快要支撐不下去了!他快要倒下去了!或許,放任自己這會是一種解脫,這樣才能得到解脫!
古招歡吃力地睜著眼,瞧見了他的容顏。隻見他時而淒然,時而痛苦,時而糾結,時而無可奈何,她被他瞬間變化的神情攪得一團亂。
怎麼會不明白他的痛苦呢?
這十年,辛苦你了……皇甫禦人……讓你獨自忍受了這份痛苦……
而她作為神之子的轉世,卻剛剛蘇醒自己對於千古之前的那份意識。
古招歡忍著那份疲憊不堪,她慢慢地伸出手,撫上了他的容顏。有些心疼,更有些壓抑,卻是淡淡地微笑著,“不要再……殺人了……不要成為……暴君……”
“你要成為……尊貴神武的王……”
她說著,嘴角的笑容更為和煦。
皇甫禦人聽見了她話,瞧見了她臉上那份動人的溫暖,那份像極了他的招歡的溫暖。他混亂了思緒,隻是將她當成了自己心裏的寶。
他將頭深埋在她的頸項,一下子哽咽了聲音。
十年了,他已經不知所謂地度過了十年了。父皇讓他迎娶如歌為後,他縱然不予理會,卻讓他氣得一命嗚呼。之後,母後也隨其相繼逝去。
至親的離開,都沒有讓他掉下半滴淚。他以為自己的心已經冷血了,他以為自己已經不是那個皇甫禦人了,他以為他已經變成了人人口中的暴君了。
可是為什麼,現在,他聽見了她的話,他的心,竟然會感覺如此濕潤。
皇甫禦人回想起自己對於她的傷害,曾經以為終其一生也無法釋然的那句話,他終於顫抖地輕聲說道,“招歡……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所以……讓你受傷了……”
“……”古招歡聽到了他的話,自己的雙眸瞬間擴張。她驚訝到不能自己,眼淚盤旋在自己的眼眶,卻不讓它們落下。
她怕他懷疑,她更是不能哭泣,隻好皺起了眉頭,強咽下那份酸澀。
這聲道歉,她懂得……她如何不懂得……
皇甫禦人見她突然皺眉,也同樣皺起了英挺的眉宇。他伸手,顫顫地點在了她的眉心。忽然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歡歡不許皺眉頭,我最討厭你皺眉頭了!”
因為他的碰觸,她的眉心一酸。
沒有變呢,一如那麼多年前,他孩子氣的口吻,他假裝的天真,他其實心思細膩……
皇甫禦人……
禦人……禦人……
古招歡在心裏麵一遍又一遍地念著他的名字,她沉寂了一顆心,將所有的悸動統統甩去。她望著他,突然正色道,“我不是什麼歡歡,我是皓月!皇甫王朝的王!”
“……”皇甫禦人聽到了她的話,自己整個人一下子怔忪了。他的瞳孔縮小又擴張,更是將她仔仔細細瞧了個透徹。
古招歡的神情,可是她的容貌,又是如此不同……
他呆呆地望著她,瞧了好半晌時間。忽然,臉上那份惆悵之色散去,隻見他邪孽著唇角。原本輕觸在她眉心的手指輕輕下滑,遊移到了她慘白的唇上。
“皓月?”他的聲音輕柔,卻泄露出一絲陰鬱。
“歆月國的公主嗎?那麼你來見本王,又為了什麼呢?是想要求本王不攻打你的母國嗎?怎麼,美人計?知道本王喜愛搜羅絕色女子?”
他意興闌珊地問道,眼眸深處閃爍過一絲欲念。
古招歡聽見他這麼說,順著他的話接著說道,“九國原本……互不想犯……皓月懇求禦王停息戰鼓……就此作罷……”
“嗬!你憑什麼讓本王停戰?不過是銀發三千,讓人感覺奇異罷了!”皇甫禦人輕飄隨意地說道,伸手掬起了她的一縷銀發。
古招歡望著他,一抹淡定的笑容,“就讓我做你的那位招歡,這個條件如何?”
皇甫禦人聽到了她的話,一下子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卻沒有用上幾分力道。基於那份神似,他總是會將眼前的人,當成是她的影子。
她們是如此相似的兩個人……
“怎麼樣?王?”古招歡料定他不會拒絕,一副淡定的笑容。
究竟是她對自己太有信心了,還是因為他對自己太有信心了呢?
他望著眼前的銀發女子,綠眸浮現起一絲陰霾,忽然沉聲說道,“難道這就是你們歆月國所謂的求和之計?恩?”
古招歡感覺自己的身體又有些隱隱作痛,看來是殘留的餘痛。她尚未得到他的答案,還不能讓自己再次因為疲乏而睡去。
“不管是求和之計……還是美人之計……隻需王的一句話……皓月是生是死……”聲音已經有些斷斷續續了,盡管她的意誌很頑強。
皇甫禦人沉靜了思緒,雙眸低垂,又是忽然迸發出璀璨的光芒。他注視著懷裏的女子,故意放底了音量,沉聲說道,“即便是淪落為本王的禁寵,你不怕本王?”
“你……有什麼……好怕的……”
她笑著說完,瞧見了他那雙綠眸裏閃爍的光芒,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隻不過,她早就清楚明白,自己這場賭注從一開始就贏了。
皇甫禦人看見她再次閉上眼睛,忽然有些焦急,吼道,“不許睡!你若是再睡……”
“別吵……我困了……”
“沒睡醒以前……都不要吵醒我……”
她呢喃了一聲,吃力地挪了挪身體,尋找到一個舒適的姿勢。頭微微一倒,竟然沒有半點害羞以及不自在,就這樣開始進入夢鄉。
皇甫禦人瞧見了她臃懶的模樣,未完的話竟然全部咽回了腹中。
嗬!口氣好大!到底誰是奴,誰是王?
他伸手輕輕地撫摸著她柔嫩的臉頰,卻是夢吟般地無聲呢喃:招歡,與你擁有太多的奇跡!這會不會又是另一個奇跡?其實就是你回到我身邊了?
這一次,古招歡終於安然地沉沉入睡。
隻不過她這一睡,再一次睡得驚天動地。整整七天七夜,她竟然又沒有蘇醒過來。一直睡一直睡,從一開始的沒有呼吸,到最後的呼吸沉穩。
黎明到黑夜,黑夜又到黎明,卻始終沒有醒來的跡象……
可是這七天時間,對於皇甫禦人來說簡直如同煎熬一般。從一開始的忍耐到後來的隱忍,大發雷霆之後又是無可奈何,整個人暴戾得嚇人。
與此同時,南烷皇宮也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宮中人心惶惶,視王如蛇蠍一般,深怕一個不小心被他所蟄傷,那自己的小命恐怕就不保了。比較淒慘的,那就是太醫院的那些太醫了。
這幾日內,他們的腦袋反反複複都提在手上,險些就要掉在地上了。
現在,又過了七天時間,這銀發女子竟然還是未醒。當下,急死了一幫太醫,隻是奈何毫無辦法,隻好等著聽候發落。
昏迷第七日過後的清晨,皇甫禦人再也耐不住性子了。
他幾個大步邁到了床沿,低頭望著床塌上安然沉睡的女子,大聲喝道,“你給本王起來!誰準你這個禁寵睡上這麼多些日子?”
“還是不醒?難不成你想睡死不成?”
隻是沉睡的人兒還是不曾動彈半分,呼吸均勻沉穩。
皇甫禦人氣得咬牙切齒,又是忿忿地吼道,“好!你若是再不醒,本王就立刻下令將那些太醫處死!你聽見了沒有?”
“……”床塌上的人兒忽然有了反應,卻是微微動了動眼皮。
可惜的是,已經怒氣攻心的皇甫禦人並沒有發現這細微變化。眼前她仍舊是安然的模樣,繼續吼道,“好!處死完太醫,本王就下令將所有南烷的奴也一並處死!”
“……”她的眼皮繼續微動,這下連手指也動了。
“處死了他們,還要攻打你的母國歆月!本王要告訴他們,亡國的原因都是因為他們的公主!自以為是出現在本王麵前的公主,現在又一睡不起!”
“你給本王起來!睜開眼睛!聽見了沒有?”
“古——招——歡——”
這一聲憤慨到不行的怒吼聲之後,床塌上的人兒忽然沙啞艱澀地呢喃,“不要……你……好吵……睡不好……累……”
“你……”皇甫禦人聽見她沙啞細弱的女聲,心裏一喜,隨即又是氣悶。
這個可惡的女人,睡了整整七天七夜,此時竟然還說睡不好說累?這也就算了,她還膽子大到嫌他一國之君吵鬧?
他握緊了拳頭,看了她好半晌時間。
古招歡微微睜開了眼,瞧見他那張氣憤陰霾的俊容,隻是感到他天真的孩子氣。竟然一點也不覺得恐怖,突然無力地笑出了聲。
那抹笑容,燦爛如陽光一般,讓人感覺溫暖。
“你笑什麼!”他莫名於她的笑,卻因為那份暖意,忍不住走進了她身邊。
古招歡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的王……我餓了……”
“……”皇甫禦人一下無話可說,幹瞪著大眼。最後,非常不情願地對著身後的人喊道,“快給本王準備膳食!”